她站起身,把石椅上的位置让给淑妃:“醉了就过来躺一会儿吧。”
淑妃看了看那件已被这厮压出褶皱的披风,皱了皱眉又骂了一句“混账”,骂归骂,倒是没影响她继续将这件披风当成垫子。
曲红昭站在桌边,又从食盒里取了一块点心。
“你不是说味道一般吗?”淑妃看向已经被自己定性为‘能吃能喝的饭桶’的曲红昭,“怎么还吃了那么多?”
“只是相对宫里的水平来说一般,放在外面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定北侯府的厨子也不会差吧?”淑妃不解,“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常常去外面吃东西一样?”
“是啊,不说远的,单就京城里的茶楼酒肆,就没有我没光顾过的。”
淑妃的语气有些羡慕:“定北侯他同意你随意出门啊?”
“当然不同意,”曲红昭理直气壮极了,“小时候我翻墙出去,被抓到可没少被罚抄书。”
“你居然敢翻墙?胆子可真大。”
“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大概没有我的便利条件,有一个双生姐妹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互相打掩护。”曲红昭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也算是在给曲盈袖打掩护了,一时心情复杂。
幼时互换身份玩闹的时候,哪想到如今居然搞出这么一件大事。
“听起来真好玩,”淑妃这次居然没有用规矩来谴责她,“敬国公府和定北侯府,一文一武,门第倒是差不多,但我和你的成长方式截然不同。”
曲红昭十分善解人意:“你想和我分享一下你的闺中时代吗?”
“可惜我没什么可分享的,”淑妃想了想,“除了那些烦人的宴会,我和其他姐妹整日就被拘在家里,连想逛逛家里的花园,都要提前一日禀告母亲,她会把家里的小厮下人都调开,才让我们去花园里逛逛。”
“……”
淑妃显然被这规矩烦的不轻,借着酒劲对曲红昭吐槽道:“搞得好像我们姐妹跟小厮接触一次,转头就会跟他们私奔似的。”
曲红昭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大概不行,书上说过,女非善淑,莫与相亲。”
“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女论语》偌大名声,我就算没读过也听说过,”曲红昭笑了笑,“所以,别以为你用里面的句子骂我我就听不出来。”
“这么想的不是我,是父亲和母亲不会让我和你接触的,咱们两家关系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淑妃摇了摇头,“何况,你在我们国公府,那可是反面例子,常常被母亲和教我们姐妹读书的师父挂在嘴里的。”
“……说来听听?”
“师父说你身为女子,出门不带面纱遮脸,引得一群男子争相追逐,是为德行不佳,立身不正。”
曲红昭难免有疑问:“这个师父,是教什么的?”
“教书的,女诫,女训,女论语,劝德篇,守贞传……”淑妃掰着手指,大有把所有书名都给曲红昭列一遍的意思。
“我知道了,”曲红昭连忙阻止,想了想又为曲盈袖辩解了一句,“面纱那东西谁爱带啊?”
本朝男女大防没有前朝那般严格,更没有规定女子出门必须遮脸,但不知为何有些人偏就喜欢前朝的规矩,按此约束自己,也约束别人。
淑妃不甚端庄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就是啊,再怎么背后说你德行不佳,你还不是和我这种规规矩矩长大的人一样,进了宫,封了妃?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都不在意什么面纱不面纱的,倒是宫外的人爱硬凑规矩。”
曲红昭挑眉:“上次你喝醉之后,还在给我念女论语,怎么这次变化这么大?”
“上次跟你还没那么熟嘛,而且上次也没喝这么多,”淑妃叹气,“你敢抱怨我就再给你念一段。”
曲红昭认输:“还是别了。”
淑妃得胜般仰了仰头:“哦,对了,还有你姐姐曲少将军,家父家母都说她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天天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实在不像话得很。不过,我觉得这是因为我父亲讨厌你们尹家人才这么说的。其实听说这些事,我们姐妹都是羡慕居多。”
“羡慕什么?”
“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这么说是很难听,”淑妃托着腮,“那我改一下,改成大权在握,将一群男人收在麾下,指挥千军万马,是不是就好多了?”
曲红昭笑了起来:“确实是好多了。”
“你怎么这么爱笑啊,”淑妃看着她,又开始叹气,“这宫里谁不是各怀心思?偏你,天天轻轻松松的,什么都不多想。”
“其实我也不轻松。”曲红昭说的是实话,就算边城如今有军师坐镇,但她身为大将军,离开这段时日,如何能不担心边关境况?
她的处境其实比宫里所有人都危险。
听了这话吗,淑妃便探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