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白鹿谓霜
时间:2022-05-01 09:35:18

  陆致目光落到那根长鞭上,像是被烫到一样,很快挪开,他站起身,开了口,“父亲,我……”

  他想说,他动不了手,他和二弟毕竟是手足兄弟。他是兄长,怎可对自己的弟弟动手?

  陆勤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问他,“你心里有不甘吗?”

  陆致咬紧牙关,承认,“我的确有,但我不能——”

  陆勤骤然抬声,“既然有,就拿起鞭子。”

  陆致内心挣扎,“我……”

  陆勤声音沉而有力,几乎像是下军令一样,“拿!我要你拿,陆致,像个男人一样。拿!”

  陆致被吼得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长鞭的手柄,抓在手里。他跟着陆勤出了书房,长鞭随着他们的步子,拖过雪地,留下一条长长的雪痕。

  陆勤站在兄弟二人的面前,冷酷严厉,“动手!”

  陆则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兄长,抬起手,脱掉锦袍,只着一身单衣,温声道,“兄长,动手吧。”

  陆致神色晦暗不明,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一旁的父亲,跪在雪地里的兄弟,江边初见时含笑唤他大表哥的江表妹,一幕一幕,在他的眼前划过。像是重演一般,他这些日子避免去想起的画面,一幕幕上演。

  这些日子,他藏在心里的不甘,不敢为外人道的怨,折磨他的嫉妒,失落、后悔……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涌上心头。

  最终,化作了无奈和苦涩。

  他苦笑一声,丢掉那根长鞭,撩起锦袍,就那么直挺挺跪了下去,面朝父亲,深吸一口气,开口,“孩儿放下了,什么都、放下了。”

  陆勤沉默着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兄弟二人,良久开口,“既如此,那就回去吧。”

  陆致闭目颔首,“是。孩儿告退。”

  他起身,失落朝外走去,本想回明思堂,走到一半,却蓦地换了个方向,常宏赶忙跟上,见他失魂落魄,却又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小心问,“大爷,咱们出府吗?要不要叫马车?”

  陆致摇摇头,朝府外走去。

  常宏忙跟着追了上去,二人冒着雪,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自家主子停下,抬头一看。

  摘星楼三个字。龙飞凤舞,才经历了火灾的酒楼,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

  明嘉堂书房外,陆勤见长子走出很远,才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嫡子,“穿上吧,进屋。”

  陆则缓缓穿上外裳,顺势捡起那根落在雪地里的长鞭。大哥虽宅心仁厚,不肯动手,但父亲一贯不会心软,这顿打,他照旧要受着。

  他倒是不怕疼,打了就打了,没那么娇气,只是若叫小娘子看见了,怕是要哭成泪人儿了。他是极不愿意见她哭的,尤其是在那个梦之后,他上辈子没护好她,这辈子怎么也不该叫她哭了。

  否则,她跟了他两辈子,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陆则垂眼想着,跟着踏进那书房,开始思考这几日如何瞒过小娘子。不如说刑部有事吧……

 

 

71

  父子俩进了屋,气氛倒没有太紧张。

  主要是陆勤对自己这个儿子,实在太过了解,他先前虽表现得一副震怒模样,但真要说起来,他当年娶永嘉的时候,手段也不比陆则温和到哪里去。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陆则要是真没用到,连自己瞧上的小娘子,都娶不到家里,那他这些年对他的严苛教导,才算是付诸东流,白费力气了。

  想起这逆子用的手段,瞒天过海、一环接一环、名正言顺,算计起人来,连爹妈老太太都一并算计进去,胆子不小,本事也不小,倒真是他的种。

  想归这么想,陆勤自然不会张口来句“不愧是老子的儿子”之类的话,扫了眼被儿子摆在桌上的长鞭,没什么好脸色,“你倒是识趣,知道自己逃不了一顿打。我为什么替你兄长定江氏,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

  当年江氏的母亲徐氏,养在卫国公府上,他对徐氏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她似乎十分规矩,见了他们兄弟,从来都只行礼避开。老太太生他时,伤了身子,便也没给他生个什么姐姐妹妹,几个姨娘也都生的是儿子,家里四兄弟,站出来倒是威风,就是儿子不如女儿贴心,徐氏一来,性情温顺规矩,老太太便很喜欢徐氏,等她出嫁的时候,还掏了自己的私房,补贴了些嫁妆,徐氏出嫁不久,就随夫外调去了苏州,离得远了,见面的机会少了,自然生疏了些,但每逢年节,徐氏都会寄节礼过来,孝敬老太太。

  那时他去苏州办差,因着徐氏的关系,他就住在江家,那时江氏还是个年幼的小娘子,梳着花苞头,戴着珠红的绢花,一张小圆脸,也不怕生,见着谁都笑,他在江家住了一段日子,还抱过她。

  幼时的江氏,的确生得很可爱,且人也机灵乖巧,再加上江家人,尤其是那位睿智和善的老夫人,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当时便生出了给长子定下婚约的念头。

  一来,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会很差,又生得一副美人胚子,长大应当也不错,不算辱没了长子。且有徐氏在,母亲想必也容易接受一些。二来,他终究存有私心,长子不必娶个身份相当的名门贵女,更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岳家。

  就这样,离开苏州之前,他和江家老夫人说定了亲事,回到府里,老太太听了,自然不乐意,好歹是亲孙子,但那时他祖父去了,府里早就是他当家做主,不比之前了,老太太虽然不高兴,但到底还是松了口,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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