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盒子落在地上,锁扣被砸坏,物件散了一地。
江晚芙怕那是什么重要东西,忙将披风系带系好,蹲下身去捡那盒子,待看清散落一地的是什么事,整个人却是一怔。
青色发带、碎了又被补好的簪子、团折枝梅花纹的胭脂漆盒、折了几根齿的梨花木篦子……这只是她认出来的一些,还有些认不出,但看着莫名觉得眼熟的。
这是她的物件……
要不是都摆在一起,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怎么……怎么会在陆则的书房里?
江晚芙有些懵,思绪混乱地将散落一地的大小物件捡起来,收进那个锁扣被砸坏了的木盒里,满满当当一盒子,抱在手里,甚至有点压手。
夫君怎么会收集她用过的东西,江晚芙一点儿都不怀疑,是旁人所为。这里是陆则的书房,除了她和陆则,谁都不敢进来的地方。
且还有一样铁证。
就是那支簪子。
那是她和陆书瑜办赏花宴那一日,她在半路碰上太子,被逼得无路可逃的时候,随手扯下来,用于自保的。后来被陆则拦住,簪子砸在地上,碎了,她那时吓得不轻,便忘了那簪子。回了绿锦堂,惠娘还问起过那簪子。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是陆则捡起来,又叫匠人修补好的嘛?
江晚芙拿起那簪子,细细看了看,大约是那时碎得太彻底了,虽修补好了,但仍看得清楚裂缝。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怎么值得陆则这样收在书房?
她捏着那簪子,指尖泛出隐隐血色,心口却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像是有什么即将跳出来一样。
月光洒进屋里,落在桌案上,夜风吹进来,吹得那本落在地上的《锦绣缘》,翻了好几页,书页翻动的声响,令江晚芙回过了神。
屋外等久了的菱枝敲了敲门,在外低声问,“娘子?”
江晚芙捡起那本《锦绣缘》,本想将盒子放回博古架上,犹豫了片刻,却下了决心,抱进了怀里,出了书房。
小厮将书房大门锁上,江晚芙则和菱枝,回了正屋,朝准备跟进来伺候的菱枝纤云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出去吧,不必在屋里伺候。”
纤云和菱枝应下,二人一起出了内室,在茶水房里取暖,年纪小的丫鬟们忙殷勤泡了茶,递过来,嘴甜道,“二位姐姐喝茶。”
两人接过去,纤云掏了几个铜板,一人分了一个,柔声道,“辛苦了,拿去买糖吃。”
小丫鬟们高兴坏了,一个劲儿谢过纤云,笑着出去了。
“你还真是散财童子……”菱枝摇摇头,拿自己这位姐妹没法子。
纤云笑笑没说话,想起不要她们伺候的自家主子,倒有些疑惑,“娘子是怎么了?刚才去书房,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菱枝也没比纤云多知道什么,摇头道,“没发生什么啊,娘子就是在里面多待了会儿,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纤云纳闷,“是麽……”
二人正喝茶,烤着炉子,忽的听见隔壁正屋开门的声音,主子似乎在喊她们,二人忙放下茶杯,起身出去,果见娘子在门口站着。
娘子往日明润沉静的一双眼睛,亮而炙热,犹如洒着细碎的月光似的,正看着她们,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刑部。”
纤云听得一愣,连忙应了下来。
第75章
天色渐暗,刑部所在的长街,已经没什么行人来往了,白日里忙碌的官邸,眼下唯有门口悬挂着的白纱灯笼,在月光下轻轻晃动着。
一辆青布马车在刑部侧门处停稳,一貌美的青衫丫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上前敲了敲侧门,守夜的小吏打着哈欠来开了门,见是个小娘子,面上因被吵醒的不耐,倒是略缓和了几分,“这里是刑部,若有冤屈,去顺天府报案。不过,这天都黑了,我劝你还是明日再去……”
纤云听罢,屈了屈膝,道,“这位大人误会了,奴家不是来报案的,奴家是卫国公府家仆,我家夫人来刑部寻世子,还请大人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卫国公府?
本来困得打瞌睡的小吏,一下子给吓清醒了,抬头看了眼那门口停着的青布马车,恰见一位娘子被丫鬟扶着下来,那娘子生得极美,整个人罩在一袭藕色的披风下,有几缕乌黑发丝钻出帽檐,月光照下来,照得她面上莹白,五官明丽,真就犹如月下仙子一般。
先前和同僚们聊闲天时,的确是听说过,陆大人的正妻,出自苏州,容貌惊为天人,极为不俗,当时哥几个还私下调侃了几句,说陆大人实在艳福不浅云云。
若是上官家眷前来,小吏自然是愿意行个方便的,可问题是,陆大人压根就不在刑部啊?
小吏犹豫片刻,江晚芙已经走到屋檐下,小吏看了她一眼,忙低了头,结结巴巴道,“还请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江晚芙自然道好。小吏便转身去通传。
夜里天冷,菱枝忙替将手里拎着暖手的炉子,放得贴自家娘子近些,低声道,“娘子暖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