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次的事情,陆老夫人和庄氏几个,对周家明显有些不快的。但周玉实在生了张讨长辈喜欢的脸,说话做事也实在得体,三两句,就哄得丈母娘脸色缓和了。
来了男客,虽是姑爷,但也不能坐在一处了。陆二爷就领着儿子、侄儿、女婿们,一起去了花厅。
陆书琇倒是一直端坐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见周玉走了,也只低下头,摸了摸儿子的手心,看见出汗了,就拿汗巾给他擦了。其实也谈不上心寒,就好像一下子看开了,和离是不可能的,她和周玉分开,不过是赌一口气,苦的是儿子,恐怕连祖母和母亲,都不会支持她,又不是犯了什么宠妾灭妻的大错。
有了儿子之后,周玉连常去的那两个通房那里,都去的很少了。但她反倒懒得管了。
苦也吃了,孩子也生了,再叫她和以前那样,一门心思地对他,她是做不到了。
……
陆二爷心里还是有气的,虽不能真的怎么样周玉,但小小教训一下,替女儿出一口气的心思,他还是有的。他是长辈,就算明目张胆灌周玉的酒,周玉当女婿的,也不敢跟泰山大人翻脸,自知理亏,他也喝得十分爽快,几乎是来者不拒了。
等到陆二爷终于出了气,周玉也已经站都站不住了,还是陆运好心,搀了他一把,叫了自己的侍卫,扶周玉去马车了。
陆书琇也起身,辞别长辈们,庄氏不舍女儿,还要送她,一直送到侧门,屏退丫鬟们,庄氏拉着女儿的手,“你跟姑爷……”
庄氏想问几句,却又欲言而止,她自己尚且日子过得稀里糊涂,还差点连累了两个小的。还如何教导女儿呢?
陆书琇倒是没什么,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娘,您放心,我们还是好的。自打有了哥儿们,公公看重孙子,我婆婆现在也不压着我了。只要家里好,我在周家还能过得差了?您放一百个心,倒是二嫂。”陆书琇顿了顿,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却还是说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二嫂先进门,却叫大嫂赶在了前头,她身上的压力定然不小。二嫂是救了我和哥儿三条命的,您在家里,也帮着二嫂些。”
她在家世上,总比二嫂强几分,嫁了人,照样要受委屈,险些连命都丢了。二哥再看重二嫂,后宅子嗣的压力,他也不能替她扛了。
庄氏点头应下,“娘知道,娘不是糊涂人,你二嫂对你们娘仨有恩,我记着呢,不会忘的。”
陆书琇点点头,奶嬷嬷抱着双胞胎,丫鬟扶着她上马车,她看了一眼站在马车边上的母亲。记忆里的母亲,总是说一不二、风风火火的,管着中馈,带着股傲气,今天再看到母亲,她好像老了些,没有以前那种气势了,乌黑的头发,也有了几缕银丝了。眼睛忍不住一湿,“您回去吧,别送了。保重身体,我有时间再带着哥儿们回来看您。”
庄氏“哎”了一声,却还是没舍得走。等到马车走远了,她才也转身走了。
周家的马车里,周玉闭目养神着。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路,他睁开眼,看见妻子坐在另一边,眼睛还有点肿,心里一软,伸手过去,“别难过了,我同母亲说,以后多陪你回来。”
陆书琇看了一眼周玉,神情有点淡淡的,微微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周玉听妻子这一声矜持的“嗯”,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有点情动。其实他知道,母亲为了生产那日的事情,其实是生气的,否则一个当家的太太,也不至于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当儿子的,总不能全然不顾生他养他的母亲,所以陆书琇前脚说要回娘家,后脚舅舅就来了,他也就没有陪她。
本来母亲也不许他来接的,但他半真半假的哄她,说陆书琇的二哥陆则,那位受陛下信重的卫世子,奉命重整京师三大营,陆家的圣宠如今可是不得了了,他哪怕不是为了接陆书琇,也该来拜见拜见自己这个大舅子。母亲才松了口,不再拉着他抹眼泪了。
不过,他虽哄了母亲,但话却是不假的。
陆家的权势,怕是还能更进一步,当爹的守着边关,几十万的大军,当儿子的,又要重建京师三大营,真要建成了,这里里外外的,可就真的全被一个陆家给把持住了。
只是,是鲜花着锦,还是烈火浇油,谁分得清楚呢?
周玉闭眼想着,有些出神。
……
江晚芙回到屋里,就把惠娘叫了过来,把刚刚写好的单子递给她,吩咐道,“惠娘,你等会儿开了私库,照这单子上的名目,取了补品。明日看祖母、婆母和两位婶婶送了,你便带人送去明思堂。”
惠娘接过去,低头看了看,纸上满满当当写了一整面。什么人参燕窝,那是肯定有的,再就是补气血的当归、党参什么的,也都是上好的药材。惠娘收进袖子里,就退出去了。
江晚芙就拿过姚晗的课业检查,本来是白日里看的,结果小姑子来了,她要作陪,就给落下了。看了有一会儿,陆则便过来了。
他最近很忙,自从上次深夜进了一回宫,就格外地忙碌。今天也是,还要抽出时间,陪回家的妹妹。江晚芙一看见他进来,便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了,主动迎上去,仰着脸,仔仔细细看他,发现他眼下有些青,便很心疼他,甚至有点气皇帝。
说是舅舅,使唤起外甥来,也是丝毫不见得手软。当然,这种话,江晚芙自然也就是心里说一说,嘴上只温声细语道,“你去躺一会儿,等会儿晚膳的时辰,我再喊你。”
陆则最近的确有些累,却不想进屋躺,便只懒懒道,“不想进屋。”
江晚芙想了想,就叫纤云抱了绒毯来,铺在炕上,再把炕桌去了。陆则这才躺下,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睡了过去,只是看着不是很沉。
江晚芙一只手被他握着,也不敢动,又腾不出手去干别的,索性也什么都不做,靠着迎枕,微微低下头,仔细端详着男人的眉眼。真是有些累了,往日那么强势的人,也不硬撑着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她心里心疼他,却好像又不能帮他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为自己操心。抱着这样的念头,连怀孕的心思都淡了些,他正是最忙的时候,她要是有孕,以他的性子,又要操心她了,朝堂上的事情,府里的事情,都是他扛着的。
上回陆二爷手上的事情,出了纰漏,被揪着不放,也是他熬了好几晚,才把难关给度过去的,还有别的,就不一一说了。
他是世子,国公爷不在府里,有什么事,别人就理所当然地来找他,但他也是个人,又不是铁打的,也会有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