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白鹿谓霜
时间:2022-05-01 09:35:18

  折子很快传到陆则手里,他迅速一眼扫过,眸中划过一丝了然。难怪西山会塌山,保定位于西,京城数日大雨,山体本就不稳,再加上保定地动,才导致西山塌山。又因西山离得近,消息传得快,而保定府哪怕是急件,递到陛下跟前,也要几个时辰。

  保定的事情一出,西山的灾情,便立即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保定府外西北为大同、宣府二镇,内又设紫荆关、倒马关,是扼制蒙古南下的重要关口,翊卫京师,自古便是重地之一。保定如有闪失,顺天府就危在旦夕了。

  当然,保定的情况,比西山好就好在,保定本身是有兵力的。像紫荆关、倒马关,还有保定内的几个卫所,都留有不少兵力。但问题就在于,保定实在重要,虽大同宣府有陆勤在,但万一呢……

  万一蒙古趁乱南下,宣同失守,那可就是直驱南下,剑指顺天府了。

  宣帝沉着脸,片刻后,终于开口,“保定为重,既明,朕想派你去保定,你可愿意?”

  陆则没有迟疑,“微臣领命。”

  张元看了眼陆则,他也没别的法子了,跟西山比,肯定是保定重要。他迟疑着开口,“那西山的灾情?”

  宣帝扶额,“刘荣,朕命你戴罪立功,你可做得到?”

  有这样的机会,刘荣自然想,问题是他手里没人,就算去了西山救灾,也是白去。但他今晚已经惹了帝怒了,再推辞的话,不说头上这顶乌纱帽,就连性命,都难保了,为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下来。他正准备开口,却听一人在他之前开了口。

  开口之人是周盛。

  “微臣想举荐一人,可协助刘大人。”

  周盛一开口,众人都有些惊讶看过去,连张元都朝他看了一眼。一年之前,周盛还不过是吏部的一名主事,普普通通,办事倒是勤勉,但也不算出众,像宣帝这样不怎么管事的,对他压根没什么印象。直到其女周云娥被封为太子侧妃,皇帝才叫内阁拟折子,提他做了吏部郎中。

  然后就是胡庸父子的案子,吏部不少官员,下狱的下狱,撤职的撤职,去了一大批,周盛以前不过一个小喽啰,压根没参与其中,又有个女儿被封了太子侧妃,是少数没被牵连的之一。

  内阁一看,周盛这些年办的差事,也评得上稳重二字,只是有些不知变通。这样的人,以前自然是不适合在吏部,不过刚办了这样的案子,这样不懂变通的,反而成了合适的。再加上他算皇亲国戚,自然就被挑了出来。

  荐他做吏部右侍郎的折子,是张元经手的。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为着胡庸父子的案子,他们把陛下和太子得罪得不轻,他作为内阁首辅,当然不能和谢纪那般什么都不顾,便只当妥协了。

  不过,周盛自升任以来,一直老老实实的,既不招摇,也不张狂,张元对他的印象,倒是不差。

  宣帝自然要给周盛面子,顿了顿,道,“噢,周卿说说看。”

  周盛便低眉顺目,拱手上前,“微臣所荐之人,是銮仪卫副指挥使魏戟。”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一静。

  几个月之前,銮仪卫还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存在,但自从胡庸倒台,銮仪卫已经成了一艘破船。今天都察院一榔头,明天大理寺一锄子,隔三差五,就以各种理由去抓人,且还都是正当理由。

  毕竟跟着胡庸干事的,手上多少有点不干净。其中最被针对的,当然是魏戟了,他是胡庸的心腹,但他最为狡猾,不知为何,都察院和大理寺,至今都没抓到他的辫子。

  銮仪卫成了一艘破船,船上的人,人人自危,但老话又说,破船还有三千钉。

  张元听到“魏戟”,下意识想反对,但片刻后,回过神来,却又觉得,周盛能提到魏戟,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一来,戴罪立功,魏戟和其部下,必然竭尽所能。二来,魏戟其人,确实有几分本事的,而銮仪卫恰恰是能动用且不会影响大局的一支队伍。

  他唯一担心的是,陛下用了魏戟后,顺势提出要让胡庸起复。

  宣帝倒没想到胡庸,他半夜被吵醒,本就心里烦得厉害,连头都是痛的。一个戴罪立功是立,两个戴罪立功也是立,他是皇帝,当然不能说手里没合适的人用了,只当自己宽容大度。

  且西山的事情,怎么比得过保定重要。

  宣帝摆了摆手,开口,“就这么办。内阁拟旨,西山灾情,由刘荣以戴罪之身主办,銮仪卫副指挥使魏戟从旁协助。保定府地动,陆则领三大营前去。”

  陆则、刘荣等人上前领命,张元迟了一步,也就把话咽了下去,只是狐疑看了一眼周盛。

  但周盛也规规矩矩立着,微微佝偻着背,看不出什么端倪。

  众人出宫,雨还在下,但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一丝丝的天光了。陆则先去了一趟营地,才回到府里,天还没彻底亮,但立雪堂里众人却都已经起了。

  江晚芙正坐在窗户下,她已经带人把行李收拾好了,但也睡不着,思绪纷乱,索性便叫纤云拿了纸笔来,她抄起经书来,一笔一划,她抄得很虔诚,只当给西山受灾的百姓祈福了。雨还在下个不停,纷乱嘈杂的声音里,她听到仆妇的声音,就知道是陆则回来了,急急忙忙起身朝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正赶上陆则从庭院里走来。常宁给他撑着伞,但也没顶什么用。

  江晚芙上前迎他,摸到他的肩膀和袖子都是湿的,二话不说推他进屋换衣裳。“夫君,你先去换衣裳,已经准备好了。”

  陆则也没急着说什么,进屋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手里又被塞了杯姜茶,他喝过一口,看到桌上她抄到一半的经书,已经写了有几页了,娟秀的字迹,他皱了皱眉,“你没睡?”

  江晚芙也没撒谎,轻轻点头,“嗯,睡不着,你不回来,我心里慌得厉害。”

  陆则伸手,江晚芙就很自然地把手递了过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男人的手很大,且很暖和,指腹有些许粗糙的茧,是习武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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