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显得陆则心性之坚定,明明出身这般尊贵,却那般能吃苦。别的不说,光是这一点,江晚芙还是很敬佩自家夫君的。
对于保家卫国的人,江晚芙一贯是极佩服的。
惠娘见两人凑在一处,仿佛在说话,便一直没凑近,见两人似乎停了,才走过来,提醒两人该过去了。
江晚芙应了声,对着镜子细细看了几眼,见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同陆则并肩走了出去,进了正厅。
今日是新妇敬茶和见族亲的日子。偌大的正厅,坐满了人,国公府一族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惠娘便悄悄打听了国公府一族的情况,早早私下同江晚芙说了。陆家一族,国公府是嫡支,也最为显赫,但旁支也不算落魄,毕竟有国公府这棵大树可乘凉,也出过不少大官。
乍一见这样多的人,江晚芙也不怯场,她一贯是越到这种场合,越比平日更加沉稳。接过嬷嬷递来的茶,先后给陆老夫人和婆母永嘉公主敬茶。
陆老夫人喝了茶,略教导了她几句,便赐了她一对金八宝镯。
至于永嘉公主,则赏了对缠丝金镯。
再是各房长辈,江晚芙就不必跪下敬茶了,只福身见礼,一圈下来,跟在她身侧的惠娘手里端着的承盘都堆满了。
见过长辈,接下来便是同辈了。同辈就不如长辈那么多了,旁支的郎君娘子,就是再出息,也没有叫嫡支世子的正妻,给他们见礼,了不起见了面打声招呼。
因而,真正要江晚芙费心的,其实也就是陆家三位郎君、和未出嫁的陆书瑜。
陆家孙辈之中,陆致居长,江晚芙自然要第一个与他见礼,两人虽险些定了亲,但江晚芙这个人,一贯务实,当时出了林若柳一事,她亲口向陆老夫人否了两人的婚约后,陆致于她而言,便就只是,也只能是大表哥了。
她不至于避他,但也绝不会主动招惹他,一直将这其中的尺度,拿捏得十分妥当。
如今二人成了大伯和弟妹的关系,自是更要避嫌一些。
她走过去,屈膝福身,抿唇端庄,客客气气同陆致见礼,口中唤他大伯。
陆致坐在圈椅上,脸色不大好,眉间似有疲色,眼下略有几分青影,众人也只以为,他昨日替二弟陆则挡酒,宿醉至此,倒都没多想。
被众人注视着的陆致,却有一瞬走神,看着朝他福身的小娘子,心头有些悲凉之意,她原本该是自己的妻子,如今自己却要客客气气唤她一声弟妹。世事难料,纵使他劝自己心宽,说到底,他不是圣人,无法真正释然。
但小娘子眉眼带笑,面色灿若芙蓉,很显然,她嫁给二弟,虽只有一日,夫妻二人却算得上融洽。
方才进门时,他看得分明,二弟牵着她的手,如今她敬茶,二弟虽未曾言语,目光却一直不离她片刻。
陆致怔愣片刻,他身旁的陆运见状,瞥了眼面色如常、却牢牢盯着这边的二哥,再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长兄,目光最后落到屈膝福身的二嫂身上,心下只觉无奈,轻轻咳了一声。
陆致被他这一声咳,惊得回神,起身回礼,语气依旧温和,话中却带了一丝苦涩,“二弟妹不必多礼。”
江晚芙顺势起身,又与陆运和陆机两个小叔子见礼,陆运识趣,知晓这二嫂在二哥心中是何等地位,自是不敢放肆,很快回礼。
陆机则是本就年幼,压根不知兄长间这番辛秘,且他同江容庭关系十分好,待江晚芙这二嫂,便也十分恭敬,立即客客气气回礼,改口唤她“二嫂”。
最后便是陆书瑜。
她与江晚芙一贯关系好,自是没二话,亲昵一声“二嫂”,当即叫出了口,若不是场合不在,她定是要拉着自家二嫂好生说话的。
一轮下来,江晚芙倒是把陆家一族基本认了个眼熟,至于剩下的,日后应当也有的是机会见。
族亲们识趣起身告辞,仆妇下人送客出去,丫鬟进进出出更换茶水。
陆则起身,走到江晚芙身侧,不动声色抬手,搭在她的后腰处。
江晚芙也确实累得不轻,她昨日本就被折腾了小半宿,方才敬茶之时,又是屈膝又是见礼的,愣是折腾了一个时辰,难怪旁人都说,世家大族的媳妇难做,光是这些亲戚,就够她吃一壶了。
察觉到陆则的动作,她转过脸,朝面色冷清的郎君感激一笑,略借了他几分力,早就酸软不已的腰和腿,才得了片刻的休息。
陆老夫人正垂眼喝茶,扫见自家孙儿这动作,也没说什么,发话道,“今日便散了吧,下午要祭祖,中午便不聚在一处了,各自回屋歇息吧。”
众人道是,陆续出了正堂。
江晚芙和陆则也随之出去,屋外雪下得愈发大了,早就落得不剩几片枯叶的枝丫,都被压得低低的。都说瑞雪兆丰年,也算是吉兆。
惠娘和纤云抱着伞过来,惠娘本来想着,自己和纤云一左一右,替主子们撑伞,结果瞥见陆则扫来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将手中伞递了过去。
回了立雪堂,已经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下人送了午膳进来,两人用过午膳,陆则坐了片刻,便起身去了书房。江晚芙也正没空陪他,嘴上没说什么,起身送他。
等会儿下午要祭祖,但她这会儿还不得闲,得抽空见一见立雪堂的仆妇下人。
别看立雪堂只住了陆则一个主子,眼下也不过多了一个她,但仆妇下人的名册身契,却有厚厚一叠。
惠娘出去唤人,江晚芙坐在屋里,翻了翻那叠身契,忽的瞥见个熟悉的名字,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