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与探花——王琅之
时间:2022-05-01 09:37:25

  其它的又说不出来了。
  崔绍心软的一塌糊涂,几乎拿出毕生的温柔哄着她:“我怎么会娶别人呢,这世上哪里有人比得上你。绾绾,你是我情之所钟,今生今世,都绝不离弃。”
  舒嫽被撕扯的就快要断掉的心弦慢慢归了位,她小声道:“幸好,幸好……”
  幸好皇上对自己还不至如此深恶痛绝的地步。
  谁知这时崔绍又问她“你怎么不问问我,皇上答没答应?”
  舒嫽猛的抬起头:“皇上他……”
  他本来想逗逗她,此时又不忍心了,于是,替她将凌乱的鬓角理好:“皇上说还要思量一二,尤其是,还要问过你的意思。”
  接着又笑了,他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眸“那么绾绾,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舒嫽又不说话了。
  崔绍转过身,拿起方才在整理的木匣捧到她面前:“这是我在临清所有的房契地契,在下身无长物,今日以全部身家下聘,不知道丞相大人愿不愿意委身下嫁?”
  他知道眼前的丞相大人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所以他要留心保护好她,不能让她觉得丢面子,于是揉揉她的头:“好啦,你好好想,我等着你。”
  舒嫽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接着她伸手抱住崔绍,一字一句的道:“崔绍,我喜欢你。”
  崔绍的吻轻柔的落在她头顶:“我知道,我知道,绾绾,你这样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回去的路上,舒嫽瘫在轿子里,感觉身上使不出一份气力。
  她今日大喜大悲,心绪起伏太过,等到平静下来,就感到一种极深的疲惫,这种疲惫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寸骨骼,接着又开始沮丧起来。
  实在是,太没面子了啊……
  舒嫽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患得患失,甚至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便只好随心而为了。
  崔绍感觉左心口像是有一把尖刀翻涌,酸涩的快要窒息,他抬手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用力压下,那股疼痛心悸与外力向抵,才冲淡了一些。
  他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是个克制的人,胸中纵有波澜千丈,面上也不能有丝毫表露。
  然而想起某人,想起方才种种,他继而弯了弯唇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年少时在书上读到,他甚至不屑一顾,可没想到,星移斗转,世易时移,竟真教他在纷扰人间,遇着了这么一个人。
  如此的牵肠挂肚,割舍不能,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但凡那人一点风吹草动,自己便是伤筋动骨,可心底复又柔软起来,他心甘情愿的喜欢她,心甘情愿的将一颗真心奉上,日后哪怕有天大的苦楚为难,也只好甘之如饴了。
 
 
第35章 
  舒嫽是一下了朝就被皇上传召的,她心中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于是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御花园里,皇上坐在亭中,目光落在某处,似乎在欣赏园子里新开的菊  花。
  舒嫽行了礼,虽说心中忐忑,但还是先忍不住关心了皇上他老人家的龙体:“这时节天气凉了,皇上宜多添衣。”
  皇上没理会她这句,反而闲话似的向她道:“你母亲在的时候,年年都要同朕饮酒赏菊,此时蟹将肥,可惜她却遁入空门,吃不得了。”
  语气中说不出的怅然。
  她母亲晋文公主与皇上自小兄妹和睦,后来一个登临至尊之位,一个嫁作他人妇,到如今,一个遁入空门四海云游,杳无音讯,一个仍旧坐在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上,鬓边却已生出白发,都说天家情薄,皇上心中却一直都惦记着她。
  舒嫽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心酸,她出仕拜相,从来都少不了皇上的提点历练,是君臣不假,但那份对子侄辈的爱护与倾心尽力的栽培,该也是真的。
  她张了张口:“母亲性情洒脱,能饱览名山大川,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皇上点点头:“是啊,她自幼就有些爱玩,不过藏得好,我早知道,这皇宫,甚至这京城,都是困不住她的,”他看向舒嫽,顿了顿才接着道:“你模样性情都有几分像她,只是不多,更多的,是像你父亲。”
  其实皇上说的没错,她母亲生为公主,自幼养在深宫,从小就看遍了这世间最浮华与最丑恶的一面,而他父亲,如天下所有读书人一般,胸怀天下,一心匡扶朝纲,他在这个位置上鞠躬尽瘁,耗尽心血,将自己作为一个臣子的身份几乎活成了宿命,是以去的也格外的早。
  而舒嫽看上去恭谨谦和,是内敛之人,可这层外表之下,是任何人也无法扭转与他父亲血脉相承的固执。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直到此时,舒嫽依旧有些胆颤,十分的不愿惹皇上不快,幸而皇上似乎就只是为了同她这个小妹唯一的女儿叙旧,叙旧完了,就又回到正事上。
  皇上站起身来,声音沉厚“昨日崔绍向朕求娶你,朕虽早知你们些事,却没想到他还真愿意为你违逆圣意。所以朕召你来问一句,同崔绍的这桩婚事,丞相可愿意?”
  自昨日起,舒嫽心中一直起伏不定,但却早已做好打算,是以并没有犹豫。
  她掀袍下拜,缓缓叩首“微臣愿意。多谢皇上厚爱。”
  目光澄澈坚定,动作无比虔诚。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忽然嗤笑了一下“起来吧,朕难得做一回媒人,搞得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
  皇上应承下来,还要将她这桩婚事亲手操办,命钦天监去算黄道吉日,嫁妆都要自己来贴。
  舒嫽诚惶诚恐,见皇上似乎心情不错,没敢过多推辞。
  舒嫽方从宫中出来,秦王的礼就送到了相府。
  这份礼来的没什么名目,然而她自然心知肚明,舒嫽面上不见丝毫显露,命人好生收下,打点好了前来送礼的人,让他多谢秦王殿下。
  然而相府今日的热闹超出她的想象,到了晚间,孙公公竟然来了。
  舒嫽一听管家禀报,不见丝毫讶异,而是在心道他也该来了。
  孙公公同她寒暄一番,舒嫽照例问了可是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孙公公便跪了下来。
  “老奴今日前来是有私人的话要问舒相。”
  舒嫽心里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但还是说了句:“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孙公公跪在那里看着她,神情切切“这话本不该我问,但事关太子殿下,也少不得拼出这张老脸去,朝野传闻,相爷同大理寺少卿崔大人素有私情,可是真的?”
  舒嫽点头,又想,说是私情其实并不妥当,都已经谈婚论嫁,离大白于天下也不远了。
  孙公公又道:“崔大人与秦王来往甚密,相爷想必也是知道的,老奴斗胆问一句,相爷若是嫁了崔大人,可也就似那等平常女子一般嫁夫从夫了,老奴自知身份低微,不配如此对相爷说话,只是相爷若能给个答复,老奴死也甘愿。”
  舒嫽笑了。
  嫁夫从夫,她自己没这个心思,却有的是人怀着这份心思,就连眼前与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也是这般想她。
  她也觉得孙公公这般形容有些好笑,他是伺候殿下久了,但怎么好端端的还生出一副慈母心肠来了这样子,分明像指责自己始乱终弃的老母亲。
  舒嫽沉了声音,道:“崔绍是与秦王相交不假,然而公公又如何得知,他不是心向太子殿下呢。”
  她手放到桌上一个宝蓝锦盒上,食指敲了一敲:“烦劳孙公公将这锦盒带给殿下,殿下看了自然会明白的。”
  若她打开盒盖,便会看到上好的白玉光泽从锦盒中散发出来。
  一片冰心在玉壶。
  孙公公走后,舒嫽坐在那里,那双清明的眼睛有一丝嘲讽的意味,秦王拉拢崔绍,皇上赐婚,为的什么,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哪怕太子殿下不会真的疑心自己,然而始终会因崔绍对自己心生罅隙,从来人心不如水,哪里经得起一点翻覆呢?
  她抬手揉揉眉心,无比疲惫的叹了口气。
  看来如今情势,是由不得自己再按兵不动了。
 
 
第36章 
  崔绍在大理寺中一向官声甚好,尤其最近,他办了几个陈年旧案,不少曾经搁浅或错判的案子都被他一一厘清,大理寺中对他钦佩不已的不再少数,就连民间都开始有崔大人断案如神的传闻。
  正逢大理寺卿告老还乡,秦王再次举荐,皇上顺水推舟提拔他为大理寺卿。
  与此同时,钦天监回禀,九月初四便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崔绍与舒嫽的婚期便定在那一天。
  此时是八月初七,算来也就是不到一个月后。
  崔绍新升了大理寺卿,入朝一年便官至三品,又将迎娶当朝丞相,圣上的亲外甥女,二者随便一样都是旁人不敢肖想的,何况他双喜临门,俨然是朝廷新贵,崔府一时间被踏破了门槛,因此诸多事务需要打点。
  舒嫽晨起不见细罗,是齐采月服侍她梳洗的,她本想着齐采月应该做不惯这些,只让她跟着管家学学看帐,可她说府中人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是以偶尔也会帮着细罗做些活计,两人没多少日子便亲如姐妹,舒嫽自然乐见。
  梳洗即罢一出房门,外面的景象让她吓了一跳。
  下人们进进出出,搬花的搬花,洒扫庭院的洒扫庭院,那架势恨不能将整个府邸翻新一般。
  婚期就在下月,虽说有些匆忙,但若是着紧些,也能办的隆重盛大,至少不能失了体面。
  昨日李公公前来宣旨的情景历历在目,圣旨上先将舒嫽夸了一通,又将崔绍夸了一通,接着便说皇上赐婚,乃天赐良缘,最后宣布婚期,李公公也喜笑颜开,说皇上终于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然后拿着‘茶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管家带着阖府的下人向她贺喜,舒嫽自然也高兴,命管家取了银子并一些小玩意儿赏下去,人人有份,各个欢喜。
  这圣旨一出,天下皆知当朝丞相要嫁给朝堂新贵大理寺卿崔绍,皇上亲自主婚,满朝文武纷纷来贺。
  不多时,前来道喜的人便挤做一堂,舒嫽这便有些头疼,然而又不能不去敷衍,最后终于安静下来时,她脸都笑僵了,囫囵打理一下便钻进了被窝,一睡到了如今日上三竿。
  老相爷端肃过头,小相爷谨慎过头,是以相府这许多年来,甚少有这般热闹得时候,此时想起还有些恍然。
  舒嫽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皇上从前总将她的婚事挂在嘴上,讨厌她的人在底下嚼舌根子说她嫁不出去,她自己却不觉得什么,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要嫁作他人妇,与另一个人一起,度过此生余下的光阴,日后怕是还要生儿育女,如此想来,真真是如梦似幻。
  这时细罗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叠红色布料:“小姐看看,这都是宫里内务府派人送来的,要小姐挑挑颜色,好做嫁衣。”
  舒嫽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这些布料红的有什么不同,于是随便指了一个,细罗拿在手中细细的看,又道:“这料子好是好,只是用来做嫁衣怕是太过老气,不太应景。”
  舒嫽听了觉得有理,又不耐烦这些琐事,于是点头:“细罗姑娘说的对,全凭姑娘做主。”
  细罗嗔道:“是小姐成婚又不是我要成婚,哪有自己的婚服料子也要别人做主的。”
  舒嫽一本正经的道:“你说的也是,是我忽略了这一点,不若明日先替你选婿,把你嫁出去,我也才好安安心心的出门。”
  细罗眼见她越说越不着调,面上已经红了,便剜了她一眼,道:“好好的姑娘家,不知同谁学的这些,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我去同姑爷说,以后让他好生管教你!”
  接着扭头便跑了出去,舒嫽受了她一通挤兑,愣在原地,半晌哑然失笑,齐采月也弯了眉眼。
  “别人要做新嫁娘都懂得避嫌,你倒好。”
  崔绍看着大咧咧坐在自己屋中啃苹果的人,有些无奈。
  舒嫽放下手中的果核,展颜一笑:“我不光明正大的来,我偷偷的来还不成么?”
  管家和细罗存心要将这场婚事操持得光鲜,舒嫽却甩手掌柜做惯了,细罗左一个又一个要她拿主意,缠得她头昏脑涨,她趁细罗去拿花样要她选的空当,从府里跑了出来,也管不得回去是否要被提着耳朵念叨。
  崔绍有的是钱,在婚事上不肯委屈了她,于是另买了一间大宅子用作成婚,是以这间赁来的就没怎么装点,还算清净。
  她看着崔绍,微微挑眉:“怎么,你嫌弃我?”
  崔绍失笑,拿起手帕替她揩干净嘴角:“岂敢岂敢。这宅子本也是你的,你想来便来,我欢迎之至。”
  舒嫽于是笑的心满意足。
  这时下人来报,说秦王亲自到了府上,崔绍与舒嫽对视一眼,起身前去迎接。
  他回来的时候,舒嫽躺在榻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她身上,睡的正香。
  崔绍走过去拿起她脸上盖着的书,却原来那人并未睡着,望向他的是一双笑眼。
  舒嫽望着背光站着的崔绍,眉头未来得及舒展,仿佛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舒嫽打趣他“我说崔大人,从前你同我说考取功名就是为了高官厚禄,如今加官进爵,怎么也不见你有多高兴?”
  崔绍坐在她身侧,慢条斯理的替她理着鬓角,动作认真的仿佛在替画着色:“因我有了更值得高兴的事,我看见你才高兴。”
  舒嫽点头,眼里满是慧黠:“嗯,这话真好听,我愿意听。”
  崔绍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一动,顺势欺身而上,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以往,唇齿间炙热而缠绵,崔绍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后脑,直掠夺尽最后一丝气息。
  舒嫽推开他,面上已是一片绯红:“你疯了不成?”
  崔绍搂着她,也躺了下来,这塌还算宽敞,两人又都偏瘦,是以躺起来也并不如何局促,舒嫽听到自己耳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你就要嫁给我了,这么怕羞可怎么成?”
  舒嫽不服气的回敬:“流氓。”
  崔绍似乎思索了一下,对她道:“我近日听说一桩传闻,牵涉一桩陈年旧案,似乎还和宋太师扯上了关系,想去查时,大理寺的卷宗库里却不见丝毫痕迹,因此想着是否是在天玄阁中,不知明日是否去你那里取了令牌,看看是否能查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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