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迟向晚那天潜入了藏书阁,知道了那个秘密,当他毫无征兆地端出这道菜时,她神情肯定会有所变化,毕竟第一反应是骗不得人的。
但迟向晚神色自如,之后他用宣纸二字试探时,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反应。
所以,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如此也好,”常济也松了口气,道,“否则如果迟小姐是知情人,这事倒是有些棘手了。”
对迟向晚动手免不了有点麻烦,毕竟迟向晚身份也不一般,动了她也可能产生连锁效应,现在这样正是最好的结果。
“是啊。”圆琛淡淡道。
那天之所以要在枫树林纵火,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藏书阁,为的就是去地下密室。
他们真正的目标就是找到这个沙盘中写了字的宣纸,再次确认那桩事实,然后将证据处理干净,而这也是他最大的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不过咱们的人后来又排查了一遍,那天进藏书阁的人只能是迟小姐。”常济小心翼翼地觑着圆琛的脸色,提醒道,“您后来去而复返时,不是发现帷幔摆动推断必定有人潜入吗?这是最终的推断结果。”
他有些困惑:“也不知道她那时候为什么在那里?”
如果这个疑问得到解释,那整件事他就完全放心了。
“我自是记得这事,”圆琛道。
“她应该是当时在枫叶林附近,遇见大火想要逃离,然后看到卢贵妃过来处理此事。因着卢氏和迟氏不对付,生怕自己如果还在现场会被卢贵妃将她与此事扯上干系,就近躲避,误打误撞进了藏书阁。”
“然后的情形,就如我那天回来后的推断一样,她应该没有看见我们或者看得不甚清晰,估计是我们将地下密室的事情处理好了,她才进的藏书阁。所以倒也无妨。”
不得不说,虽然没办法全知全能,但圆琛的推断和事实已经很接近了。
常济附和道:“既是这样,那确实不妨事的,咱们可以安心着手冬至的事了。”
“着手,为什么要着手?”圆琛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木鱼,“你是怕她现场反水或者有诈?昨天夜里,在云致亭,我可刚与她接洽过。”
常济自是明白,圆琛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他笑道:“殿下不是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吗?兹事体大,咱们再慎重一点,属下觉得也是好的。”
“每一盘棋局确实都应该操之谨慎,如此方可步步为营。”圆琛肯定了一句,不料话锋一转,“不过这事就交由她放手做吧。这样退一万步讲真被查出,那与咱们也全无干系。”
“殿下言之有理,如此事情如果办妥,咱们能收取渔翁之利,就算真的失败,也能全身而退,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底圆琛不过是这段时间点拨了几句,昨天夜里借着收集梅花雪水遮掩,才和那人于云致亭内彻夜详谈,哪怕事情不成他也没留下蛛丝马迹。
常济放下心来,想到了冬至的那个计划,有些慨叹道:“那位的胆子是真是够大的,心性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拟。”
对敢于以身似饲虎的女子,常济颇为叹服。
胆大。
圆琛细细品味着这个词语,要说起胆大,只身潜入藏书阁的迟向晚怕也不相逊色。
他目光望着远方,想起了方才她因羞窘在他面前微微垂下头,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却还要保持一贯风范的模样。
那模样与往日里的她大为不同。
带有唇珠的樱唇抿得紧紧的,明明羞恼却很快迫使自己神色自如。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打在她的头发上,黑漉漉毛茸茸的。
他神使鬼差地想到,摸上去手感想必不错。
……
迟向晚离开严华殿后,已经接近黄昏。
太阳渐渐收起了身影,垂入地面以下。天空从上至下层层晕染,分别是蔚蓝、虾紫、蔻粉、橙黄,不同的颜色织成一匹独一无二的锦缎,令人心旷神怡。
今日温度虽然有所升高,不过雪并没有化掉。
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迟向晚看到几棵雪松的附近有几个小雪人,显然是今日刚堆起来的。
有一个以黑豆为眼,还做了口鼻,显得十分用心。剩下的几个雪人也各有创意,有的雪人的脚下被写上了一行小字作为备注,还有的给雪人披上一件披风。
紫夏不由道:“这几个雪人当真可爱极了,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堆的?”
现在宫里的孩子就三个,大皇子二皇子和福宁公主,大皇子和二皇子每日要上书房读书,肯定不是他们堆的,福宁听说昨日有些着凉,估计也不会出门。
想到这里,紫夏推测道:“难道是哪个宫的宫女?”
迟向晚摇头道:“应该不会。”
且不说哪个宫的管事嬷嬷会同意底下的小宫女跑出来堆雪人,就说雪人脚下的字就绝非宫女所写。本朝皇宫里是不允许宫女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