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应该和迟家小姐谈情说爱吗?”常济讽刺地笑了笑。
圆琛此刻反而彻底恢复了平静和清明。
他盯着常济,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书写着凛然之意:“你是在教我做事?”
常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他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先前以下犯上,出言顶撞,圆琛没有责罚他可谓宽和至极。
常济意识到这一点,立即收敛了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恭谨。
他望着圆琛,恳切道:“属下不敢,只是为殿下不值罢了。”
他往勤政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心有不甘道:“本来这个位置,就应该是殿下的。”
圆琛不置可否,他淡淡扫了一眼常济:“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常济会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道:“属下知道,接下来的话,殿下必不愿听,本来属下也没资格说,因此说完自愿承受殿下的责罚。”
圆琛静静地看着他。
常济深吸一口气,迎着圆琛似笑非笑的目光:“殿下应与迟氏女保持距离。”
“保持又如何,不保持又如何?”圆琛敛了神色,不置可否。
“如果平均削弱三家,无疑就要站在迟氏的对立面上。”常济咬牙,急切道,“殿下不会为了一女子,置那么多的前情准备于不顾吧?”
望着圆琛不解却散淡的神色。
常济真是欲哭无泪。
借伞还伞那两次还可以称得上是试探,那么,自落水之后接二连三的事呢?
这次是为了迟氏女,同往漠北,结果在皇陵吸入毒气,身体受到损害。
下一次岂不是连命都要送与她?
亏得常济不知道,圆琛之所以吸入毒气,就是为了提醒迟向晚避开,否则他肯定更视迟向晚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了。
“你错了,”像是知道常济此刻内心在想什么,圆琛淡淡道:“帮助她前往北州之事,不过是计划出现偏差,连累她落水发烧的补偿罢了。”
“至于营救迟许,只是为了北州百姓和边关的秩序。现在迟许救出,漠北易主,边关形成新的平衡,不是很好么?”
圆琛有理有据,常济一时接不上话,过了半晌他才道:“可迟许他是迟家人!”
“迟家人、卢家人、言家人,不管哪族中人,都是大钧的子民。”圆琛轻轻拭过桌上一点微尘,“不要矫枉过正才好。”
常济还是不理解:“既要削弱迟氏的力量,又要营救迟许,这样岂非自相矛盾?”
“非也,”圆琛站起身来,背手而立,他一贯清润的声线此刻淡漠如雪。
他分析道:“迟氏既然戍边多年,自然一时半会挪移不了,也无需挪移。”
“就像一盆竞相开放的花,要做的并非砍断它的主干,将其连根拔除,只要将它旁逸斜出的枝干剪掉,修理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便是了。”
“大钧亦如此,把氏族赶尽杀绝,朝堂空了一半,又有什么意义呢?”
“迟氏既擅戍守,便让他们戍边便是,言氏卢氏,族中优秀子弟繁多,应该将其放在适宜的位置上,更好发挥各自的价值。”
“知人善用、赏罚分明、敲打监管,缺一不可。氏族子弟中,有品行能力者,自然继续任职;但借氏族之名,滥竽充数、败坏朝纲、在其位不谋其政者……”
圆琛比划了一个去除的动作。
他之所以要削弱氏族,也是因为此。
氏族的势力过大,族中子弟尽享余荫。
有些无才无德的氏族子弟,也在朝中任职结成党羽,占了德才出众却没有背景的人的位置。
他所要打击的正是这部分力量。
常济望向圆琛,已经渐渐领会他的意思:“这次春试,文试武举同时举行,咱们正好借此机会,留意一下其中的寒门子弟。”
氏族根基太深,骤然拔除反而容易引起动荡,提拔没有根基的寒族上来制衡。
这样所形成的新的朝堂秩序,才是正道。
常济闷头想了想,这样一来,他倒没有理由阻止圆琛对迟氏女的心意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不妥。
圆琛待人一向温和,这并非伪装矫饰,而是发自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