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掌印吃味,还是一只狸奴?”
裴茹儿在元宵节见过靳濯元一面,那夜他面廓生硬,挟制杀手丝毫不手软,实难想象这样的人,吃起味儿来是甚么模样。
别说她一外人没见过,就是时常侍奉在侧的长随也没开过眼。思及此,裴茹儿也压制不住坏心思,附耳同陆芍说了几句话。
陆芍听得面色一红,垂着眼推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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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间,日影西斜,太阳低低地隐在屋檐后边,没了白日嚣张的气焰。
陆芍踩着脚凳,上了回府的马车。行至主院,她一面提着衫裙蹲下,在笼中抱出一只兔子,一面问福来:“厂督回了吗?”
福来点点头:“一早便回了。在书房里头呢。”
陆芍‘嗯’了一声,也没有要去书房的打算,她顺着兔子的绒毛,一直思量着裴茹儿的话。
差不多给兔子喂完食,她才摁下心里头的犹豫,吩咐福来道:“你去同他说,我在院子里头,走得累不愿走了,让他过来将我抱回去。”
“啊?”
福来听见她颐指气使的语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左了。
可陆芍说这话时,并未放轻声音,院子里清扫的女使,伺候的公公皆是僵住手里头的活,兀自将脑袋埋下去,然后像是听见了甚么稀奇的事儿,互相交换眼神,以示惊讶。
福来左顾右盼了一圈,发现众人都是这般神情,才知自己没有听错。
他知晓主子待夫人不同以往,但很多时候都是关起门来的亲热,从不在人前腻歪。
一来是主子性子使然,二则是主子掌权,在人前亲昵,大概不成体统,被底下的人瞧见,恐怕松懈没了规矩。
再者,主子今日虽然回来早,但也并未闲着。眼下书房里头,不光是他一人,还坐着四五位朝臣。
福来很想开口提点,但是转而一想,万一这是主子和夫人之间的小情致,他开口提点,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便只好硬着头皮,步子发虚地往书房那处走。
陆芍心里也没底,却又同裴茹儿一样,好奇他除了吃味外,还有没有甚么她没见过的神情。
她记起裴茹儿附耳说得话:“你回去试试,先将他喊来,待他来了,你又当着底下的人逗弄猫儿,不搭理他,你瞧他会不会再吃一只狸奴的味儿。我料想提督府上下都未见过这等场面,定是有趣极了。”
所以她脑袋一昏,还当真听了裴茹儿的话,这般做了。
第81章 别人有的,我一份不少你……
书房离院子不远, 陆芍能听着福来叩门的声响。
屋门‘嘎吱’一声,被一小公公拉开,里头的人抬眼扫来, 问了声:“甚么事?”
福来踮脚,心虚地往里头瞥了一眼,正忖着是站这儿光明正大地说,还是附耳同掌印说。
未及他想好,靳濯元又催促道:“说话。”
他心里头一横, 拔高声音道:“夫人...夫人说她在院子里头, 走得累不愿走了, 让您过来将她抱回来。”
屋子里头交谈声渐止,众人皆敛声屏气,偷偷打量靳濯元的神色。
从这儿到书房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再累也不至走不动道, 这小娘子未免太娇气了些。
书房里照着一室暖橙色的余晖,靳濯元手里握着番子递来的密信, 正垂眸在瞧, 听见福来的通禀, 抬眼望向屋门:“你可有同她说我在议事?”
语气不温不凉, 辨不出喜怒。众人见他没有起身的打算, 心底暗暗吁了一声,想着一个人的秉性如此,哪能轻易更变。这几年,他们亲眼瞧见司礼监掌权弄势,虽然有时候猜不透靳濯元的想法,却知他绝不是个溺于儿女情长的人。
他这厢还在议事,哪能因为一个小娘子的话, 就撂下他们不管了。
“小的这就去同夫人说。”
福来躬身,顺手要将门阖上。却听屋里传来椅子拉开的摩擦声。
靳濯元收起密信,行至门槛处,眼神跃过福来的肩,瞥见蹲在地上逗弄小兔的陆芍,又见云竹将多财抱来,交在陆芍手里。
她歪着脑袋,眉眼带笑,发髻上的珠玉轻轻摇晃,隔着一段路,却好似能听见珠玉铮铮的声响。
他抬脚迈出门槛,走了几步,又回过来屈指叩了叩窗檐:“今日就先这样,剩下的事,明日再议。”
说罢,便往陆芍那处走去。
陆芍听见步子的声音,故意偏过身,抱着多财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