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宦冲喜后——唐沅
时间:2022-05-01 09:52:56

  香车行驶缓慢,垂在华盖四角的穗子悠悠晃着,陆芍闲着无趣,便拨开小窗轿帘,探出脑袋,沉浸在瓦市街巷的烟火气中。

  外边的喧嚣声灌入耳里,嘈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遮覆,似在交谈甚么,陆芍听不真切,也没敛神去听。

  车轮碾过石板,停在一家朱漆油亮的铺面前。陆芍踩着脚凳下来,福来已经在香车后头,解开箱匣上缠缚的麻绳,将朱红箱匣的卸下。

  铺面差不多打点好了,地面也被扫得不染纤尘,也只有里边的陈设摆放得靠陆芍拿主意。

  但这桌椅木柜的摆放,也得讲究个章法,既要让铺子豁然清明,瞧着舒心对称,又不能本末倒置,让铺子的装点掩盖实际做的买卖。

  好花配好盆,才能锦上添花。

  陆芍指着摆在左侧的立柜道:“将这个立柜搬至柜台后头去,上边就摆张娘子拆绣的五副山水画绢扇。”

  她退后几步,站在铺子外边的日光里,双手比这立柜,看着摆上的绢扇眼含笑意。

  细微之处见真章,虽是些轻省的活,装点起来也颇费心思,待一切摆放有序,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

  三人就近寻了一家挂着红栀子灯的正店,各家正店都有叫得上名的厨子,他们去的这家,李姓,以煎炸出名。

  这家店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炸银鱼和油煎鸡,除此之外,陆芍还要了油炸风消饼、油炸烧骨和顺胃的白玉汤,将菜名报给店小二。

  汴州繁华,上至王公勋贵,下至贩夫走卒,往来人流众多,即便过了午膳,正店里头仍然坐着不少歇脚、用食的客人。

  好不容易得闲坐下,嘴巴却是闲不住。旁桌坐着两个灰布直身的人,木箸夹菜的间隙,两片嘴唇上下磕碰,一刻不停。

  陆芍也想知晓如今汴州有哪些传言趣事,便托着小脸,饶有兴致地听着。

  其中一个口直心快,直言道:“四殿下不是死了,如今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个?”

  四殿下?

  陆芍竖耳听着,能唤上一声‘殿下’的,大抵是皇室宗亲,倘或她记得没错,萧氏一脉行四的皇子早逝,他们口中的‘四殿下’,唤得当是萧启。

  “听闻那年殿里起火,殿下为人所救,活了下来。”

  那人‘嘁’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是他就是?指不定是哪个人心存祸心有意搅乱超纲。你瞧,如今外头传得风言风语,也不知安得甚么心思?”

  坐他对面的人摆摆手,撂下木箸,凑近了同他说:“这回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你可知余州言氏?”

  那人只是听过一二,却不明二者之间的有甚么关系。

  “言氏鼎盛时,门生广布,不少清贫寒门出身的士人受恩于言氏,有了读书科考的机遇。是以言氏一族向来很受读书人敬重。不说别的,就说除夕夜被东厂拿下的都察院都御史俞灏,他不就曾受过言氏恩情吗,否则凭他的出身,哪能平步青云坐到这个位置?”

  那人被他勾起兴致:“这么说来,我若记得没错,四殿下的母妃不就出身余州言氏吗?”

  “所以我说,倘或你口中的四殿下是有人冒名,那余州士人为何争相推崇追随?不就是坐实了四殿下的身份,他们才敢放出这样的风声吗?”他眼珠子灵活地左右一瞥,突然压低声音道:“要知大梁士人众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能撑起半边天,消息一出,你瞧好了,汴州没几天安稳日子咯。”

  陆芍拢着眉头,听得一团乱,不是她听不懂布衣男子的交谈,她只是觉得有些言辞很是耳熟,脑海中四分五裂地跃出一些稀碎的记忆,待要拼凑成完全的画面却又觉得差些条理。

  店里的小二托着朱漆托盘,托盘上累着四道菜,吆喝开声,以免撞着碰着,一路端至陆芍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一面端菜,一面介绍着:“炸银鱼、油煎鸡、油炸风消饼、油炸烧骨,还有道白玉汤一会儿端来,客人慢用叻。”

  陆芍思绪回笼,嗳了一声,接过云竹手里的木箸。

  店内四扇屋门洞开,未设竹帘,里边熙攘,烟气也重,日头烧进来,反倒比外边还要闷热。

  陆芍还思忖着布衣男子的话,那番话就像在她面前铺挂了几层薄纱,分明能瞧出薄纱后头的廓形,就是拼不成完整的模样。

  她心里头烦躁,胃口骤减,连着打扇的幅度都稍带急促。

  云竹瞥见她额间的细汗,撞了撞福来的手肘:“店里头热,去外边买些香饮子罢。”

  福来二话不说朝店外走去。

  陆芍仍是自顾自地理着思绪,她将‘余州言氏’、‘贵妃娘娘’、‘大火’、‘四皇子’、‘贪税’,这些字眼统统拼凑起来,脑海中的思绪逐渐厘清,直至记起厂督不经意说过的话,打扇的腕子一顿,一双杏眸骤然撑圆。

  “云竹,厂督今晨起时,可有说要去何处?”

  近段时日,春乏夏困交替着折磨人,陆芍嗜睡,若没要紧事,总要睡至巳时才醒。这个时候,靳濯元早已起身,大抵是不愿吵着她,没闹出声响。

  她回回醒来,床榻外侧冰凉一片,总不见他人影。

  云竹忖了忖,摇头道:“厂督不是去大内替圣上分忧吗?”

  “穿得甚么衣裳?”

  “好似是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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