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宦冲喜后——唐沅
时间:2022-05-01 09:52:56

  陆芍紧攥着帕子:“头一回入宫,怕言行不当冲撞了太后。”

  她伸手去勾他的食指:“但是,有厂督在,我便不怕了。”

  小姑娘嫩得很,说谎前早已红透脸。靳濯元掌管昭狱,那些小把戏,哪里逃得过他的眼,他转着指上的玉扳指,不由地“啧”了一声:“乖嘴蜜舌。”

  她同那些个惧怕他的人没甚么不同的,只顾面上讨好他,从来都学不会坦诚。

  槅扇门被拉开,殿内除了太后,还有几位风华鼎盛的妃嫔。

  太后瞧见她,先是愣了一瞬,随口开口道:“想必这就是国公府的嫡次女□□姑娘吧。”

  陆芍规规矩矩行礼请安,又同靳濯元一道叩谢,声音不大,胜在盈耳。太后满心欢喜地招呼她过去,摁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娇养着的姑娘,言行举止都是妥帖端稳的。哀家今日唤你过来,心里实在欢喜,没有旁得好送,这副镯子跟了我十几个年头,今日便送你了。”

  说着便将那水头极好的玉镯子从手中脱落,顺势戴在陆芍手上。

  陆芍惶恐,却推脱不得,偷偷挪眼去瞥靳濯元,只见他垂眼自顾自地转着自己的玉扳指,辨不清神色。

  太后也顺势望去:“掌印的伤可好些了?听闻前日才醒,昨日便入宫替皇帝分忧了。掌印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怎也不仔细调养着,不为着自己,也该为你夫人想想。”

  “谢太后娘娘关怀,能替圣上分忧是咱家的殊荣。”

  靳濯元面上挂笑,嘴里道谢,瞧着恭顺,实则回话时罔顾礼法,不曾颔首,也不带丝毫敬意。

  太后瞧在眼里,却也没有苛责,要在深不见底的后宫斗谋,势必要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如今宦官当道,萧氏后继无人,同他硬碰硬,还没到这个时候。

  “掌印事无巨细替皇帝打算,也是皇帝之幸。可哀家瞧着,这身边有个体贴的人到底是不一样,掌印如今成家了,是不是也要替皇帝,乃至大梁的基业想想。新帝登基一年,竟连皇后都未立下,这于子嗣、于朝局都极为不利。”

  靳濯元觉得好笑:“圣上若想立后,咱家还能阻拦不成?娘娘若有心仪的人,何不同圣上坐下来好好说说,咱家一阉人,不懂这些个儿女情长的事。”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陆芍。

  话里话外既推脱了立后的事宜,又讥讽了太后赐婚冲喜手段。

  太后只当听不懂他说的,怨怨叹气道:“他若肯听我的,哀家也不会同掌印开这个口了。皇帝与我终究不是亲生母子,自然不肯剖心掏肺地说这些事。掌印却是不同,你日日辅佐皇帝,想必是能在他跟前说得上话,只要掌印有心,这事有何难成的?”

  太后频频施压,将立后的担子撂到他肩上,他若没有促成,反倒显他不尽心、没本事。转嫁责任的事,换做旁人兴许就咽下这口苦水,靳濯元是不肯退让的人,拳头都伸到跟前了,不将它粉碎,难不成站着挨打吗?

  靳濯元敛起脸上的笑意,连着眼底也染上几分凛厉:“这天下早也不是萧氏的天下了,娘娘不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管那档子劳神费力的事做甚么?”

  这等以下犯上的话,也就他敢直言。太后顿觉失了脸面,染了蔻丹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萧氏一族除了长公主还被养在宫内,其他人无一幸免都死于了两王之乱。在旁人瞧来,她一孤寡之人,白白守着太后的位分,已是万幸,只要循理束身,兴许还能安稳地度过余生。

  只要太后自己知晓,打入宫那时起,她成日工于心计,手里沾了那么多鲜血,早已洗不干净了。她若当真放权,安于现状,无异于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里,唯有将脚底的路走下去,才能在这红墙之内存活。

  嵌入掌心的指甲缓缓松开,当下还不是扯破脸的时候,她摆了摆手,故作疲态:“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殿内烧着地龙,本身就热,二人争锋相对的功夫,一室人都吓出了一身细汗,恨不能逃离这是非地。

  太后显出疲色,妃嫔们自觉起身请辞,正巧诚顺匆忙从殿外过来,说圣上那厢有急事,请他过去拿个主意。

  靳濯元转身要走,陆芍一听,知晓自己不能再留,起身要与他同去,却被太后摁下身子:“外头天冷,且教掌印去忙,你难得入宫一趟,便在哀家这儿用了点心再走。”

  陆芍知道,这是要留她单独说话的意思,她记起来时靳濯元的提点,心里慌乱,不留神打翻了炕桌上的茶盏。

  靳濯元因那声响止住步子,瞧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松口道:“宫里的点心难得,外头尝不到,夫人吃了再回吧。”

  才说完,当真有点心呈上来。陆芍盯着紧阖的殿门,认命似的坐下。

  殿内剩得人不多,太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哀家瞧过陆婳那丫头,你父亲说得不错,比起她,确实是你更稳妥些。”

  陆芍愣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这要是句简单的夸耀,她能开心好几日。

  太后抚着她的手,横竖都满意:“你是个好孩子,从子嗣看门楣兴衰,国公府得女如此,日后必然大有显贵。”

  一句话便将她同国公府牢牢牵制在一起。她若是个乖顺的,国公府便能承其恩泽安堵如故,反之,世家大族没落也是常有的事。

  陆芍颔首,道是谬赞。

  “哀家也不需你做旁的事,只要盯紧了他,凡有异动,托人传消息来,这便够了。让你入提督府,想必你心里也也多有怨言,只是当下礼崩乐坏,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哀家活到这个份上,本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实在不忍见先帝基业溃于朝夕,也不愿见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奸佞不除,百年之后,哀家有何颜面面见先帝...

  说到伤心处,还抬手掖了掖泪。

  都道是在这儿红墙里活久了,每个人身上都生了个七窍玲珑心。太后国事家事并提,先以国公府的兴荣胁压,又凄凄惨惨哭诉着自己的无奈与不易,转而将江山大义捆绑在她身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