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樾给沈琬使了个眼色,说:“还请沈昭仪把陛下扶去里间床榻上。”
沈琬松了口气,慕容樾发话,慕容胤向来是言听计从的,也不敢不听。
慕容胤像个傀儡一般的,慕容樾话音刚落,他便对沈琬松开手,然后任由沈琬把他扶起。
不过沈琬力气小,慕容胤又脚下虚浮,最终还是踉跄了一下。
慕容樾见状便示意沈琬往后,自己架住慕容胤一边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弄去了里面。
离得近了,慕容樾这才看见沈琬手上的血,他心里先是一颤,以为这是沈琬自己的血,马上便想起了沈琬死时身上的模样,但旋即便回过神,意识到这些血都是慕容胤。
上辈子慕容胤大发慈悲,把沈琬的尸体赏给了他,他也是这样满手鲜血地把她抱了回去,她终于是他的了。
那么现在呢?她手上是慕容胤的血,所以她就是慕容胤的?
沈琬也发现慕容樾正盯着她的手看,其实她一手的血渍干涸之后又腥又黏,很是难受,便鬼使神差般往裙摆上一揩,桃粉色的襦裙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还没来得及将双手背到身后,却是便慕容胤一拖,沈琬整个人都被他带到了床上。
沈琬下意识用手肘在榻上一撑,这才没有整个人砸下去,但手肘却是吃痛,一下子拧紧了眉。
下一刻慕容樾握着剑柄的手指一紧,却脱口而出:“沈琬……”
“阿茕,不要离开我。”
慕容樾将要出口的话却被慕容胤打断。
他抱着沈琬,而沈琬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无奈,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慕容樾的眼神一闪,背过身去,等待着太医的来到。
原来,慕容胤也会叫她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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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孙荷儿死,慕容胤吐血的事,太后终究还是知道了。
她一向过于关心慕容胤的身体,但这一回,她却没有前来看望儿子,而只是叮嘱沈琬照顾好他。
另一边厢,崔氏那些人终究不成气候,崔朔等又与太后同行,那边早就没了章法,自己先乱起来。
慕容樾也开始整肃兵马准备回京,此时前去正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堵在皇宫也好,他们四散逃开也好,败局终究已定,要靠几个私兵就妄想夺下大齐天下,简直是天方夜谭,若不是慕容樾故意放行,怕是连宫门都摸不到。
至于慕容氏与除崔氏之外的其他世家,只把此次变故简而化之,当做是崔氏的内乱,又惧怕于慕容樾的威势,于是都安安静静在京城等候,不敢再生事端。
让沈琬最高兴的,则莫过于慕容樾竟然说话算话,果然把李屈和丹桂送到了她身边,虽然迟了好几日,但所幸都毫发无损,一同来的还有素娥,月华和蟾宫等都暂时没找到,沈琬担心之余,也无计可施,只能等回去之后再说。
别院这里相较于宫里来说,日常起居自然是简陋,人手不够,物资也不齐,但因着很快就能回京,便也都将就着过去了,再加上慕容胤因孙荷儿之死终日郁郁寡欢,其他人也都只得事事小心翼翼。
沈琬其实一向在吃住上面颇为挑剔,只是自小也没什么能让她挑的机会,一直都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一下来了这里,头几天还好,但又过了几日,她就开始不适起来。
可是慕容胤和太后都没有说什么,慕容樾也没有说什么,沈琬也就只能自己闭嘴。
大约也是为了孙荷儿,慕容胤这几日的饭食都颇为清淡,多数以素食为主,沈琬冷眼瞧着,他竟没有动过荤腥,底下准备的膳食的人最是会投其所好,沈琬是一直跟着慕容胤的,吃了几日,嘴里就淡得什么味都没有了。
这日午后,沈琬等着慕容胤歇下睡着,便回了自己房间松松筋骨。
李屈见到她,便忙不迭道:“我早晨出去了一趟,昭仪猜猜我给你弄什么好东西来了?”
沈琬还没说话,素娥已经笑着提着一只食盒过来。
“素娥的手艺好,菜是她做的。”李屈一边说着,一边和素娥一起打开食盒,“昭仪,快趁热尝尝鲜不鲜,凉了恐就腥了。”
只见面前的是一条蒸鲫鱼,鲫鱼不大,但扑面而来一股鲜甜之气,沈琬细细一嗅,便知道是加了黄酒和酱油蒸出来的,上面还有新鲜的香菇和切得细细的笋尖以及色泽红艳的火腿丝。
沈琬素了好几日,一闻味道便食指大动,还不忘问:“你哪儿弄来的?”
说话间已经拾起筷子一筷子戳到蒸得玉色的鱼腹上,鱼肉细白滑嫩,一丝一丝的,晶莹剔透,里面夹下去还有硬硬的东西,沈琬一看,原来是黄橙橙的鱼籽,更是诱人。
李屈道:“我见昭仪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早上便悄悄溜出去了一趟,山间有溪,溪中自然有鱼,我多抓了几条,养着给昭仪慢慢吃。”
沈琬夹了一小筷子鱼肉,连着底下的鱼籽,一起送入嘴中,这鱼肉嫩得就像豆腐,几乎入口即化,放在嘴里抿开来是丝丝香甜咸香,竟是比宫中精心烹饪的御膳还要可口。
沈琬又一筷子夹下去,对着李屈和素娥眨眨眼睛:“回去就赏你们俩。”
李屈道:“那丹桂知道了岂不生气?”
“她从宫里出来时就病着,赏钱是没有,回去之后倒是得给她赏药赏补品。”沈琬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