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即,沈琬竟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慕容樾,确切地说是他那双染上了血色的桃花眼。
她自己积极起来,是不是就能够躲避梦中的结局?
沈琬的身子一僵。
崔若仪抱着沈琬,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问:“阿茕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的姨母,”沈琬连忙否认,“我只是有些紧张,怕到时候出了错给姨母丢脸。”
崔若仪呵呵一笑:“怎会?阿茕的模样才气哪样比别人差?姨母见过京城这么多的贵女闺秀,竟没有一个能比过你去!”
沈琬在侯府没有被这样夸过,章氏是个从来只挑错不夸赞的性子,崔若仙一般只是淡淡,女儿的好处自己知道就罢了,哪像崔若仪这般露骨不吝。
沈琬更加面红耳赤,平日一向还算聪慧,眼下竟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答,最后只道:“姨母走时拿些香去,这都是我新制的。”
“我正要向你讨,”崔氏拉住沈琬的手,“姨母常把你制的香送给要好的那些夫人们,她们用了都是爱得不行的,知道是我的外甥女儿制的香,都想见见你,此番啊,正好。”
沈琬从小关起门来就爱制些香,崔若仙对此倒也是颇有心得的,闲下也教教她,后来沈琬把她会的都学了去,便开始自己鼓捣些新奇玩意儿,制得多了便时常分送给家人,就连章氏和卢姨娘都很喜欢。
崔若仪把她的香再送给其他夫人,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在的,沈琬一听便明白了,看来崔若仪让她下月去彭城王府赴宴,也是早就做了安排,并非一时突发奇想。
沈琬心下倒是感激崔若仪,无论如何,她肯为她尽心打算,都是一份难得的心意。
于是沈琬又问了些宴席上要注意的事,崔若仪都一一耐心答了,见天色不早,便要起身离开。
走前重又叮嘱道:“姨母也听说你前些时候顶撞了你祖母,这倒也不值当,她毕竟是长辈,你且和你母亲忍忍罢,等你的亲事有了眉目,姨母自会亲自上门来和你祖母说,任凭是天大的过不去,说了人家定了亲,你祖母还能如何呢?”
彭城王妃走后,沈琬又养了几天病,很快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这病心病占了也有一半,但自崔若仪来过说了有关亲事的事,沈琬的心倒是略定了定,虽然噩梦还是照做,但也不是特别放在心上了。
她要说亲事,还要嫁人,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能为着一个梦而困囿于恐惧之中。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琬算了算离彭城王世子的生辰只有半个多月了,那日崔若仪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便赶着开始制起香来。
除了沈琬亲手制的香丸香饼,就连烧香用的香饼子也是她特意让丹桂素娥她们做的。最后一共制出三匣,一匣香丸并两匣制成花样状的香饼,细密封藏好,只等着那日带去彭城王府。
章氏听说沈琬过几日要去彭城王府赴宴,倒也没有别的表示,只让人带话过来,让沈琬谨言慎行,要懂得藏拙。
到了这日清晨,彭城王府的马车果然到了义恩侯府门口,前来将沈琬接去王府。
因崔若仙不喜热闹,后来又多病缠身,也不大带着沈琬走动,都是崔家的姐妹们主动来侯府找她,所以沈琬来彭城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甚至能清晰地记得上次来还是彭城王世子成亲,那时她才八九岁的光景。
彭城王府层楼叠榭,碧瓦朱甍,皇亲贵胄的府邸□□势已非小小义恩侯府可比,沈琬下了马车便上软轿,只这匆匆一眼,便不由暗自赞叹,也隐隐开始紧张起来。
世子妃汪氏长了一张圆团团的脸,五官端正清秀,看起来极好亲近,一见到沈琬来便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崔若仪带着一帮子年龄稍长的夫人们另在他处,而汪氏这里则是一些年轻的夫人小姐。
离开宴还早,汪氏准备得很妥帖,各式吃食不一而足,果子蜜饯清甜可口,糕食点心精巧玲珑,还有酥山樱桃和甘草冰雪元子等,只是时气尚冷,沈琬只敢浅尝。
因众人都知道沈琬是彭城王妃的嫡亲外甥女,所以都对她很是客套亲密,不忘叫上她一起玩耍。
一群人在溪边玩了一会儿投壶,日头渐猛,便纷纷受不住,重又躲到了亭中廊边小憩,三三两两的便又分散开。
沈琬坐在湖边小亭里喂锦鲤,旁边有人在翻花绳,也有一小拨人在掷骰子。
以十二月花时为题,每月一种,骰子掷到了几点便是几月,便接一句,自作或是名家所作都可,一个骰子六点,掷得差不多了便用两颗再掷。
沈琬一边喂鱼一边听了一会儿,也觉得有趣,不过也没凑进去玩,她看出一起玩的几个人是旧识,硬凑过去也没意思。
只是当中有个少女,每回轮到她掷完便拿起骰子一看,有时说“这个不好”,有时直接把骰子丢了,轮了几轮竟是连一句诗都没说过,但其他人却也不说什么,甚至都隐隐围在她身边。
沈琬只道这怕又是哪家显赫的贵女,便更不欲往那处去。
反而是身边翻花绳的少女们看见她往那边扫了几眼,有一个便悄悄告诉她:“那是孙莲儿,孙昭容的亲妹妹,孙昭容有了身孕,眼下孙家可风光了。”
沈琬对后宫的事反而不如对朝堂上的清楚,崔若仙没和她说过什么孙昭容,但沈琬一听到这三个字,心便像被人揪起一样地疼。
“孙昭容……”沈琬忽然不可遏制地喃喃出口。
“就是陛下最宠爱的那个孙昭容啊!”那个方才和沈琬说话的女子叫蒋鸳娘,看见沈琬脸色发白,便推了推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