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卢姨娘的生辰宴上,虽然很多人都喝了酒, 但真正醉酒的就只有瑜妹妹。厨娘记得当时整整一个晚上, 就只做过一次醒酒汤, 有人吩咐她做了醒酒汤,然后又拿了一碗走,而这个人就是如寄的奶娘。”
章氏道:“这能说明什么?”
“如寄怕失了体面, 素来不肯多喝酒, 那天的主角又是卢姨娘和瑜妹妹,她又怎么会多喝抢了别人的风头呢?”
“祖母只管关了瑜妹妹, 却并没有仔细问她当时的情况, 甚至没有去查, 瑜姐儿明明记得自己是喝过丫鬟喂的醒酒汤之后才彻底睡过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 卢姨娘更是哀声大哭出来,怨恨地看着章如寄。
醒酒汤是谁端到沈瑜那里去的已经不言而喻,而醒酒汤里一定也下了什么东西,让沈瑜喝下之后完全不省人事。
沈瑜的丫鬟在喂她喝完醒酒汤之后,便被奶娘趁机处理了,然后带到小湖里面淹死。
章如寄擦了擦眼泪,泪眼婆娑地上前来, 朝着沈琬行了一礼。
“昭仪的话很有道理,如果真的是奶娘做的,那我们也认了,”章如寄道,“但仅凭瑜姐儿的一面之词,是否太过武断,醉酒之人本就意识不清,她喝完醒酒汤之后睡过去也很正常,奶娘只是把醒酒汤端过来而已,又何错之有?”
章如寄自小在侯府中,大多数时候都和个隐身人一般,乖巧地跟在章氏身边,从不与人交恶,对谁都是和善的,也很少和人起争执,甚至连争辩几句都没有。
以沈琬如今的地位,她能对着沈琬说出这么长一段替自己奶娘辩解的话,倒是让沈琬另眼相看。
但沈琬不能因此而放过奶娘。
“你说的我早就想到了,这些证据并不牢靠,”沈琬道,“所以我在拿出证据之前,提前指认了奶娘,她自己慌了神,已经露了马脚了。”
绒花是第一步,杀了人心里必定是惊恐的,即便记得没有东西掉落,也会在不断怀疑自己,趁此时再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抓痕,惊恐之下便有了奶娘捂住手臂的动作,这个动作等于不打自招。
短短几句话,章如寄原本还强忍着泪水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竟一下子跪在奶娘身边,挡住奶娘不断打着哆嗦的身子,泣道:“昭仪,老太太,夫人,你们不要怪我的妈妈,这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她这么干的!你们要罚,就罚我吧!”
“如寄,你......”章氏站起身,指着章如寄半天没说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氏却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朝着章如寄劈头一巴掌,打得她登时发髻散乱。
沈琬才刚让人把卢姨娘拉住,就见章如寄的奶娘抱住章如寄,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哭求着道:“不是我们姑娘的错,这件事她不知道,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窍,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为了救奴婢才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的!”
“家里大姑娘做了皇妃,二姑娘也马上要去做王妃,我们姑娘明明和两位姑娘年纪一般大,而且也是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论起来还比两位姑娘更亲近,也更听话,与老太太更贴心,结果前些日子章家来和老太太商议我们姑娘亲事,到最后却挑了个三十多岁的鳏夫,我们姑娘是老实人,只说这是她的命罢了,但奴婢却怎么都不能甘心。”
“先前主意也是卢姨娘出的,大姑娘嫁不了定安王,便让二姑娘替上去做妾。不过就是个妾,二姑娘能做那我们姑娘也能做,奴婢便想着要是二姑娘也不成了,那可不就轮到我们姑娘了?”
卢氏冷笑道:“你倒把错往我们身上推,她长这么大,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老太太可曾对她有苛待过半分?你一个下人,如何能做得了她的主,依我看竟是你替她担去过错。”
“你先给我闭嘴!”章氏怒道,“你先管好你自己的女儿,虽是有人故意陷害,但若是她注重品行,又怎会令人有可乘之机?”
闻言,沈琬轻嗤一声,便不再理会这里的事,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李屈倒是凑上来,小声问:“昭仪相信吗?”
沈琬慢下脚步:“相信什么?”
李屈笑了两声:“相信那个奶娘说的话吗?”
“我信不信其实并没有意义,只要证明了瑜姐儿的清白,救下她一命,便与我无关了。”
“那也不一样,”李屈的声音越发小下去,“若是到最后真让章家姑娘嫁了,往后怕是要给侯府抹黑。”
沈琬笑而不语。
李屈也看出来了,奶娘怕是没有说真话,这事起码是章如寄和奶娘一起合谋,至少章如寄不是一无所知的。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沈琬算了算时间,离太后给她的三日之期还早,但她也不欲再在宫外多做停留,回到静影阁便让丹桂她们开始收拾东西。
隔了一会儿,崔若仙也回来了。
据崔若仙所说,此时的萱华堂已经乱作一团,卢姨娘吃了这一个大亏,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章如寄的,她对女儿一向很是珍爱,如今虽然沈瑜还是处子之身,但终究名声已毁,卢姨娘便是拼着被章氏厌烦,也是要闹这一场的。
而章氏却又另有打算,章如寄的奶娘是当场让章氏叫人拖下去打死了的,任凭章如寄如何喊冤都无用,但章氏却留下了章如寄。章氏的意思也不言而喻,沈瑜已是不成气候,以后都嫁不了好人家了,所以章如寄便更不能出事了。
章氏也不是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到底为何,更不是不怨恨章如寄和她的奶娘毁了自己的亲孙女,但此时若再折一个章如寄进去,章氏自己多年来的好名声就没了,她一直循规蹈矩,恪守礼节,却把自己身边的女孩儿们教成这样,让所有人都怎么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