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安地将白猫掩在袖袍中,衣裙覆盖得什么也瞧不见。
姜贵妃由错愕中回过神,她压住了声音的颤抖,厉声道。
“公主呢,公主在哪儿!”
这小畜牲是公主的,没一会儿,裴迎见到一个华服少女迎面朝自己走过来。
幼吉公主瞧上去怯生生的,手指碰一碰就倒了,一对黑瞳仁蓄着易碎的泪光,盈盈欲坠,脆弱得惹人怜惜。
裴迎与她目光相对,她让宫人从裴迎怀里接过了白猫。
若不是裴迎及时抱住了猫,这畜牲直接冲撞到太子身上,只怕会被当场处死,公主也护不住。
幼吉公主抬头,朝裴迎感激地笑了笑,笑容内敛又腼腆,还带着一丝慌乱无措。
随后,幼吉转身伏跪在地,请罪道:“儿臣宫里的小畜牲走丢了,险些冲撞了太子哥哥,求父皇母妃责罚。”
她一面说,肩头微微颤抖,脊背单薄,小小的身子跪成一团。
陈敏终开口:“回禀父皇,裴氏将猫抱住了,儿臣无事。”
皇帝一摆手,肃容道:“行了,一只畜牲而已,起来吧。“
她仰起巴掌大的脸,一双黑瞳仁泪汪汪。
“儿臣谢过父皇。”
姜贵妃一脸愠怒,凤目含威,涂了鲜丽蔻丹的指甲搭在桌上。
“照顾公主的宫人呢,连公主的一只猫也看不住,若不拖下去狠狠治罪,对主子的事愈发不上心了。”
两名宫人吓得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下,尚未脱口,却被侍卫拽了下去。
幼吉本就胆小,知道母妃的气是冲自己撒的,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泪水淌过尖俏的下巴,咬紧了嘴唇,溢不出一丝哽咽。
众人一语不发,都知道姜贵妃素来不喜这个亲生女儿。
因为幼吉公主长得不像皇帝。
在她七岁时,便有朝臣质疑她的血统,一封奏折洋洋洒洒地例举了以下疑点。
皇帝和贵妃都是霸道倨傲之人,公主却畏生怯懦,遇事便落泪。
皇帝高大魁梧,可是公主却身躯瘦小,娇娇弱弱的小白花,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淋。
皇室子弟一直身子强壮,公主却动辄头疼脑热。
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子嗣哪个不是高鼻深目,公主眉眼却婉约,气质畏畏缩缩,一丝也不肖像。
没人敢提起这件事,一提姜贵妃便暴跳如雷。
公主就此成了贵妃的忌讳,她知道母妃不喜欢自己,愈发内向胆小,在孤独的深宫中,早早学会了看人眼色。
“儿臣先告退了。”幼吉默默垂泪,只想赶紧离开。
待公主离去后,裴迎松了口气,她转过头,目光放在陈敏终身上。
蓦然间,陈敏终扶住了桌角,一阵茶器碰撞,咣啷四响中,他长睫微垂,神色依旧清冷。
裴迎目光下移,见到他雪白的脖颈间,迅速蔓延上一片绯红。
他肤光如玉,此刻又红又烫,呼吸似有不畅,紧紧抿着的嘴松开,喘\息越来越粗重,汗珠瞬间从额头溢出,不断滚落。
“殿下……”裴迎诧然唤出声。
太子对猫敏症严重,哪怕飞毛落在肌肤,也会引发病症,每每凶险异常,年幼时甚至险些丧命。
太医匆忙从殿外涌入,一片嘈杂的呼喊中,隔着人群,裴迎望着她的夫君,怔怔地出了神,心底一片迷惘。
陈敏终竟然发了敏症,难道说大婚之夜是她多心了?
这天夜里,裴迎没法睡着,她一直记挂着陈敏终的身份,若按宴会上的种种表现,他便该是真正的太子。
可是裴迎的直觉告诉她,其中有古怪。
到了第二日,陈敏终身上好了些,他让阿柿在房中的三围屏罗汉榻上放了被褥,夜间他便寝在罗汉榻上,与裴迎井水不犯河水。
在房中时他甚少与裴迎说话,除了必要的事情,大多简单地以嗯应答。
裴迎越发想知道他究竟是谁,睡觉时,隔着两层帷帐,透过一圈淡淡的光雾,陈敏终在矮围上写字。
她瞧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一件事情。
行宫一夜,她狠狠地咬过他一口,那时帐子里昏暗,她又因为酒意而浑浑噩噩,并不十分清醒,咬痕约莫是在腰腹以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