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掌心撑在他身前,扬起细颈欲斥他,刚张开唇瓣,气息便被他堵住。
半晌,他将她放回圈椅中,清清微哑的嗓音道:“漪漪既一心向学,想做女官,该多些耐心才是。”
闻言,楚黛心尖猛地一颤,是她没耐心么?分明是他太会熬磨人!
心内正愤愤不平,却听宋云琅已语气如常说起功课。
他讲得细致,条理清晰,楚黛起伏不定的心绪,不知不觉被他清润的嗓音抚平。
一盅乳茶饮完,楚黛肚腹有些饱,脑子也被他塞得满满当当,受益匪浅。
摆膳时,宋云琅在盥室,尚未出来。
霜月四下望望,没看到宋云琅,凑至楚黛身侧,轻声笑禀:“奴婢刚去膳房,听说陛下晨起煮乳茶,废了好几罐牛乳也未煮出想要的口味,给娘娘送来的那一盅,是第五回 煮出的了。”
为给她煮乳茶,宋云琅竟肯花这般心思?
失败数次,在她面前却装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
楚黛想想他一次次失败的情景,忍不住笑弯眉眼。
“陛下待娘娘,当真情深意浓。”霜月轻赞一句,听到盥室门扇打开,赶忙退开些许。
楚黛望着宋云琅潇洒走来的身影,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他屡屡受挫的画面,不禁低笑出声。
“漪漪在笑朕?”宋云琅略垂首,扫一眼衣襟,并未瞧见哪里不妥。
待他走到近前,楚黛含笑摇头:“霜月说,明日爹爹会陪阿娘入宫来,我高兴呢。”
休朝第三日,日头格外烈,楚黛看过书,未回坤羽宫,而是随宋云琅去紫宸宫的寝殿小憩。
细想想,她已有一年未曾踏足此处。
陈设与从前差别不大,惯用的东西却已搬去坤羽宫。
宋云琅绕过屏风,已走到榻边,楚黛却被书案上压着的一沓宣纸吸引住。
“漪漪?”宋云琅隔着屏风唤。
楚黛走到书案边,拿起青玉兽首镇纸。
宣纸一张一张被风吹散,落在书案上,裙摆边。
她匆匆按住尚未被吹散的那些,细指一张一张挑开看,数不清的画纸上,画着同一位女子。
或含笑,或娇嗔,或坐,或立,每一张都是她的身影。
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楚黛未回头,嗓音微颤:“云琅何时画的?”
宋云琅从身后环住她,望望书案上的画像,轻应:“大抵是你去江南那些时日。”
“大抵?”楚黛回眸望他。
“朕也记不清了。”宋云琅的嗓音有几分异样,似刻意端着,又欲盖弥彰,“毕竟,朕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并非时常想着漪漪。”
楚黛弯起唇角,侧过身,将耳尖贴在他心口:“原来,云琅也有心口不一的时候。”
乌飞兔走,日月如流。
转眼两年过去,又逢春闱。
楚黛和孟羽宁着女装站在御殿内,在众位新科贡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窃窃私语,怀疑她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可她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二品诰命,身份尊贵,哪个敢上前质问?
直到殿试结束,孟羽宁成了榜眼,楚黛成了二甲第八名进士,朝臣们傻了眼。
“荒谬,哪有女子参加科举的?还胜过无数男儿,老臣不服,这其中定有隐情!”
“陛下若要博皇后娘娘一笑,臣无话可说,却不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对啊,陛下今日殿试题目,皇后娘娘定然早已知晓,与孟夫人通了气也未可知,老臣也不服!”
……
皇榜放下,满堂皆惊。
宋云琅细细听着,待他们呼声低下来,才开口:“哪位爱卿不服,可当场发问,凡科考所考的范围,若她二人答不上,朕金口玉言也可收回。”
登时,喧闹的朝堂安静如湖。
片刻的暗涌后,朝臣们争先恐后向楚黛和孟羽宁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