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不通透啊,他越是对定北侯府不留情面,反而是把太后和皇帝的恩典往那母女俩身上推。
上位之人,更易同情弱者。
要不是定国公府闹的这一出,陛下日理万机,哪会注意到一位病弱的小姑娘?
回头他得再叮嘱郭院正一句,对楚家姑娘的病情多上心。
晴阳高照,屋顶上厚厚的雪慢慢消融,雪水顺着瓦当间的莲檐流下来,清泠有声。
“娶妻娶贤,楚将军多好的名声,平白被不守妇道之人带累了去。”
“有其母必有其女,生得再好,哪家敢结亲?”
“说不定楚将军就是被她克死的。”
“瘦骨伶仃的,一看就不能生养,光脸好看有什么用。”
……
小鹦鹉站在廊外光秃秃的树枝上,献宝似的,把学来的话背给楚黛听。
音色怪异,语气却抑扬顿挫,学得有模有样。
“云杪。”丫鬟香英听不下去,举起拨银炭的火钳子,瞪着鹦鹉,出言威胁,“再乱说,当心我拔了你的毛!”
楚黛含笑摇摇头:“话又不是我们云杪说的,别吓着它。”
再听到这样的话,她已不怕了。
宫中贵人表明态度,那些人再不痛快,也只能暗地里嚼嚼舌根。
说笑间,她冲云杪伸出手。
云杪抓着树枝,尖尖的粉喙微收,歪着雪白的脑袋望望楚黛。
继而扑棱起晴蓝色羽翅,飞到她上臂。
利爪抓着衣袖缎料,睥了香英一眼,昂首挺腹,沿楚黛上臂,极傲气地踱步,走到她肩头。
站定后觑着香英,音色怪里怪气学楚黛说话:“别吓着它!别吓着它!”
楚黛微微侧首,脸颊轻蹭它柔顺的羽翅。
唇角含着笑,重新拿起裙摆上倒扣的诗集,念给云杪听。
她嗓音软糯温柔,极有耐心。
很快,云杪便记下她念出的诗句,一遍一遍学着她的语气念,不再学那些伤人之语。
香英回屋斟茶,又抓几枚撬开口的核桃,放在承盘上。
望着拿香笼烘衣的霜月,她心中仍憋着气。
忍不住红着眼眶控诉:“咱们家姑娘这么好,她们却背地里嚼舌根,说咱们姑娘没人要,好像谁看得上她们家公子哥似的。将军大人在天有灵,就该叫她们烂嘴烂舌!”
“何必同那些人置气?夫人嫁的好,姑娘模样也好,宫里又诸多恩典,皇帝还亲临相护,她们自然眼红。”霜月摇摇头,将熏好的上衫叠好,轻叹,“咱们姑娘好性,心里却清楚,你别多话,免得惹姑娘郁结于心。”
“我晓得。”香英颔首,深深吸一口气,心绪平复些,才稳稳端着承盘出去。
定北侯府冷清,楚黛病着,府中没个主事之人。
回门这日,孟沅和顾怀诚相携,回的是尚书府。
楚黛先一步到,被外祖母拉到花厅上首,吃的、喝的摆满长案。
陪着说了几句话,便见望门的丫鬟快步进来:“老夫人,各位主子,姑奶奶和新姑爷已至二门,很快就到!”
丫鬟话音刚落,楚黛眸光一亮。
她将手中婴儿拳头大的蜜桔放回果盘,虚虚撑着身侧凭几,准备起身去院门处迎。
“急什么。”秦老安人拉住她,笑容慈蔼,示意她坐回铺着软垫的圈椅中。
“你呀,自小没离过你阿娘,这两日没睡好吧?外头风大天寒,别出去受凉,又不是外人,安心陪外祖母坐着等。”
她细腻的眼皮下,泛着浅浅青色,秦老安人看在眼中,很是担忧。
“腊月里处处热热闹闹的,你这孩子一个人在侯府多冷清。”老安人拍拍她的手,忍不住劝,“不如搬过来,就住外祖母院子里,跟我做个伴。”
立在一旁,替老安人捶肩的孟羽宁顿住,笑盈盈道:“祖母怎的同宁儿抢人?表妹搬过来,自当与宁儿同住。”
楚黛身子不好,老安人年岁大,睡眠又浅,住一起更不好照顾。
她也只是一说,祖父生前是太傅,他们住的是从前的老宅子,好几处院子都空着,倒不至于真要挤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