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一般的复杂,连白莲教都牵扯出来了。
王言卿叫人进来收拾碗筷,跟着陆珩问:“怎么回事?”
陆珩走到另一边解佩刀和护具,叹气道:“一言难尽。我听守卫说你今日下午出去了,怎么一个人出门?”
王言卿悄悄看陆珩,他低头解袖扣,神态随意,眉目安宁。他皮肤白,眉眼长得尤其俊俏,这个角度看宛如菩萨垂眸,有一股无声的悲悯和美好。他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像发现了什么,王言卿咬咬唇,用抱怨的口吻说:“你留下来的都是男人,我出去买些女子的东西,怎么能带他们?”
陆珩笑了,他抬眸,眼中笑意诚挚、水光潋滟,定定看着她道:“是我疏忽,下次不会再有了。”
他看似认错,其实目光已经落到王言卿身后。他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饭桌朝向门的那条边歪了。变化非常细微,但陆珩常年在暗杀中行走,对任何器具的位置变动都十分敏感。
他又看向那个地方,饭桌西北角偏斜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应该是什么人从门口进来,撞了一下,后期忘了复原。陆珩松开袖子,解下细长冷硬的绣春刀,他借着放刀的动作走动,果然扫到墙角花盆里有菊花碎瓣。
菊花花瓣已经失去了颜色,应该被拿来做汤或者羹了。菊花是性寒的东西,他不会点,王言卿也不会点,那是谁带来的?
陆珩这回是真的笑了。他必须在三日内破案,此事行宫内人人皆知。陆珩就说这么重要的把柄傅霆州为什么不利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作者有话说:
陆珩:下章给大家表演影帝卫冕之战。
第63章 拆招
绣春刀放到刀架上,传来精钢特有的闷响。陆珩心里非常清楚今日谁来过了,王言卿下午去见了谁,但他转身时依然带着笑,如往常一般和王言卿说话。
他自认耐心还不差,只要王言卿不戳穿,他就能陪她一直演下去。
陆珩询问她今日吃了什么,身体是否有不舒服,王言卿一一回答。这种对话几乎每日都会进行,王言卿本已司空见惯,但是今天,她听着却格外揪心。
衣食住行,事无巨细,一个连她月信日期都能算出来的人,会是在骗她吗?
王言卿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问:“二哥,我的户帖在哪里?”
王言卿半仰着脸,眼睛像雨后星空一样,澄净又深邃。陆珩心想这双眼睛长得真是好看,这样的眼神,简直让人恨不得倾尽所有,只为了守护里面的星辰。
可惜,陆珩终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守护这种美德与他无关,他只想拥有。他只停顿了短短一瞬,就理所应当说道:“当然在京城。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随身携带?”
非常充分的理由,王言卿听后沉默。陆珩默默注视着她的神情,笑着问:“卿卿,你问这些做什么,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王言卿垂着眼帘,良久后摇头,说:“没事,我随便问问。”
陆珩挑眉,他不语,随意走到桌边坐下,不慌不忙地倒茶。茶水拧成一柱,汩汩落入茶盏,声响由浅及深,逐渐急促:“卿卿,关于案子,我有一事想不通,能不能请你帮我梳理一下。”
王言卿闻言,当然立刻坐到陆珩身边:“好。二哥,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陆珩将茶水放到王言卿面前,自己另外拿起一个茶盏,说道:“我顺着昨夜出现的纸人查,在临县一个铺子问到,他们掌柜在清虚观上香时正好撞到观内做法事,两旁纸人栩栩如生。掌柜大感惊异,忙上前追问这些纸具是在哪里买的。道士不耐烦,说是他们自己做的。因为那些纸人十分逼真,掌柜念念不忘,今日衙役一打听,他就想起来了。”
王言卿点头:“掌柜以手艺谋生,看到有人比他们做得好,惦记在心里很正常。”
陆珩说:“我因此去了清虚观。可惜清虚观里已经没人了,唯余一百零一个纸人,算上昨日那个,正好和河谷村失踪的一百零二个男丁对应。后殿里还有祭坛,祭文后面附着一百零二人的身份姓名和生辰八字,我查过,都是对的。”
王言卿听着慢慢拧起眉:“你怀疑是清虚观的道士作怪?”
“依目前所有证据来看,只能是他们。”陆珩握着茶盏却不喝,慢悠悠说道,“他们自己会做纸人,道观内有现成的证据,观内道士不知所踪。我还在一个道士的床板底下,找到了唐赛儿的画像。”
王言卿越发惊讶:“唐赛儿?”
“对,永乐初年白莲教女首领。”陆珩颔首道,“若他们信奉白莲教,那一切行为都有了解释。他们欲要效仿唐赛儿剪纸为兵,所以通晓扎纸人之术。后殿里有作法事的痕迹,应当是他们掌控了河谷村一百余名男丁,用某种妖术将他们变成纸人,留作驱使。昨日那个纸人突然出现在房顶上,在众人包围中逃之夭夭,一转眼又出现在县衙门口,就是道士在驱役。”
王言卿听完默然,片刻后,她隐晦地问:“二哥,你真的相信活人能变成纸人?”
陆珩听到她的称呼笑了,从容地掀动茶盖,说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一切人证物证都指向这个可能。实证在前,由不得我们不信。”
“可是,证据可以伪造,还是要合乎常理才是。”
“是啊。”陆珩眸光定定锁着她,不紧不慢说道,“证物可以伪造,感觉却不会。”
王言卿一怔,觉得陆珩意有所指。或许说,他绕这么一大圈,搬出一套离奇的活人变纸术,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证物可以伪造,感觉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