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涣连忙回礼道:“不知陆公子竟然是讼师,多有失敬。但我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刚刚才回来,恐怕没法提供什么消息……”
“无妨。”陆珩说,“你只需给我讲讲韩文彦的为人就好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的话最有用,之后我透露给朋友,他们也好定案。”
季涣一听,道:“多谢陆公子仗义相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快里面请。”
季涣打开自家大门,请王言卿和陆珩进屋。屋里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状况,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季涣连忙说道:“抱歉,让二位见笑了。二位稍等,我去换热茶。”
季涣赶紧去隔壁叫常汀兰回来待客。趁着季涣离开,王言卿靠近,压低声音问陆珩:“你怎么又成了讼师?”
刚才还不得志呢,这就成了在顺天府内都有熟人的讼师,他的人设改动未免太大了。
陆珩轻声道:“我觉得我这样的人才哪怕考不中科举,也不应该不得志,所以适当修正了一下。”
王言卿轻哼一声,说:“表哥,你这样朝三暮四,会让我很为难。”
陆珩私自给自己加戏、改设定,这让她怎么配合?
陆珩握住王言卿的手,眸光胜水,深情款款道:“放心,我对你的话都是真的。”
这时候季涣、常汀兰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两人交握的手,怔了一下。王言卿赶紧将手从陆珩掌中抽回来,尴尬地起身,道:“季公子,常娘子,你们回来了。”
常汀兰抿唇笑笑,说:“你们表兄妹感情真好。”
王言卿正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陆珩从容不迫站到她身边,点头应下:“我和表妹从小一起长大,一刻都离不开,见谅。”
当事人如此理直气壮,反倒让开玩笑的常汀兰闹了个红脸。常汀兰低头笑笑,将冷茶撤下,赶紧借着换茶的机会离开了。季涣留在屋内,干笑道:“两位郎才女貌,青梅竹马,真是羡煞旁人。不知二位是否完婚?”
王言卿做闺阁少女打扮,明显还未嫁人。王言卿难为情极了,不断在背后掐陆珩的手,陆珩反手将她的手指包住,坦然说:“快了,最晚正月成婚。”
季涣连连道着恭喜,连早生贵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王言卿没想到第一句新婚祝福竟然在这里听到,又窘又尬,陆珩拉着王言卿坐下,还贴心地替她解释:“我表妹比较害羞,多谢季兄好意,我们定不负季兄期待。”
王言卿想到季涣刚才说的“早生贵子”、“白头偕老”,脸都红了。陆珩却受用良好,经过这一番打岔,屋里的气氛轻松很多,陆珩顺势问道:“听说韩文彦夫妻也是表兄妹亲上加亲,我看今日简娘子哭得哀切,他们夫妻感情应当很好吧?”
季涣身体后靠,合住双手,淡淡说:“应当吧。”
“那实在太可惜了。”陆珩叹息,“有情人不能终老,他们真是对苦命鸳鸯。不知季兄和韩家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这句话,季涣脸上的表情变和缓,眼中露出细微的笑意:“说来话长,十年前我和韩弟就认识了。那时我还在青州,受邀去参加诗会。当年我才十五,年轻气盛,自命不凡,作诗只写上半阙,留下一半等待知音。没想到,竟当真遇到了能合我下半阙的知音,署名竹林君子。我多方打听,得知竹林君子正是韩弟的别号。我和竹林君子以文会友,一见如故,可惜没过多久我们家搬到京城,我和韩弟断了来往,多年来只能靠书信联络。前几年,连书信也断了。我本以为高山流水,再难相会,没想到今年我在岳父的摊子上偶然看到了竹林君子寄卖的文稿,我赶紧打听,竟然就是故友。我喜出望外,正好我们家有多余的房子,就请韩兄来建安巷定居了。”
陆珩慢慢点头:“原来如此。少年知己失散后还能重逢,实在难得。”
季涣深以为然地应和:“可不是么。我在京城看到竹林君子后欣喜若狂,可惜韩弟科举不顺,竟然没考上功名。真是可惜,韩弟的才华远在我之上,我本以为以韩弟之才,考中进士不在话下。”
陆珩拿出自己落魄文人的设定,和季涣唏嘘了好一会,感慨怀才不遇,世无伯乐。王言卿默默望着他,十分奇怪这个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常汀兰提了壶热茶回来,依次给陆珩、王言卿倒茶。她去另一边上茶时,身体滑了一下,季涣连忙伸出左手,扶住茶壶:“小心。”
常汀兰站稳,连忙道歉。季涣面有责备,斥道:“毛手毛脚的,唐突了贵客怎么办?”
常汀兰脸臊得通红,赶紧转身走了。陆珩关切问道:“季兄,没烫着吗?”
季涣指尖有些红,他没当回事,甩甩手道:“没事。”
陆珩依然不放心,微微皱眉:“听闻季兄是写书之人,手指最是金贵,不能马虎。要不找人来看看?”
季涣挥手:“不用。说来惭愧,我不过写些通俗话本子,难登大雅之堂,哪有那么讲究?”
“季兄这是什么话。”陆珩道,“据说季兄下笔如神,文采斐然,连武定侯都赞赏有加,怎么能叫难登大雅之堂呢?”
季涣依然摆手,脸上的笑却有些自得:“是武定侯给我颜面,我忝列门墙,诚惶诚恐。我这些日子忙着编书,顾不上家里,多亏左邻右舍帮我照应。”
季涣口中的“编书”,多半就是陆珩和王言卿此行目的了,但这本书内容敏感,并没有公开发行,若是他们贸然提起,恐怕会引起季涣戒备。陆珩没有继续问书的事,而是再次回到案子:“季兄忙了多久?对于巷子里发生的事,季兄知道多少?”
季涣听到这些话,飘飘然的神情收起来了,斟酌着说:“今年夏天比较忙,时常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没什么时间照应家里,入秋之后就轻松多了。至于巷子里发生的事,我还真不太清楚。”
“是吗?”陆珩若有所思点头,突然问,“那今日季兄什么时候出门?”
季涣几乎不假思索,说道:“大概辰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