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杀——九月流火
时间:2022-05-02 11:53:57

  陆珩习以为常点头,问:“她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说起这个,郎中脸色也严肃起来:“夫人撞到了后脑,虽然没有出血淤肿,但没清醒前,不好说有什么症状。”

  陆珩叹气,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草民开了药,应当今天晚上会醒。”

  陆珩又问了些事,示意郎中下去拿赏钱。堂堂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在婚礼时被人袭击,简直是奇耻大辱,陆珩按理有很多事要做,但他总是心不在焉,属下看了以为陆珩被伤势影响,都不敢让他继续操心,赶紧请陆珩回去休息。

  陆珩见自己实在进不了状态,便也放弃了,先行回府休息。精力不济时没必要硬逼自己耗时间,休养好才能事半功倍。何况,他如今的心思确实不在公务上。

  他需要搞清楚王言卿今日发生了什么。

  陆珩接王言卿出轿的时候就密令侍卫捉拿轿底之人了,他进入暗室,翡翠被反绑在地上,口中塞着布团,瞧见他进来十分害怕,却又强撑着。陆珩让人将她嘴里的布团取走,他拉了张椅子坐下,还算和善地问:“是傅霆州派你来的?”

  翡翠拧着脖子,抿紧了嘴一言不发。陆珩今日来也不是为了问她,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陆珩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翡翠不肯回答,陆珩自行接下去,淡然道:“看你的年纪,应当是翡翠了。”

  翡翠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陆珩依然还是那副平静随和的模样,不紧不慢说道:“你叫翡翠,正德十三年被镇远侯府买入府中,嘉靖元年分配到王言卿身边伺候。你伺候了她十年,算是镇远侯府里仅有的对她好的人。”

  翡翠轻嗤了一声,不服气道:“还有老侯爷和侯爷,侯爷对姑娘最好了。”

  “你真的觉得那是对她好吗?”陆珩问,“让她忍受傅家夫人小姐的轻慢,让她做妾,甚至让她去讨好他未来的正妻。你心中的她,就只配受这种待遇?”

  翡翠一时语塞,用力撇过脸,不肯再回应陆珩的话。这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头子,最擅长离间人心,姑娘和侯爷已经被他煽动得离心了,她断不能再中计。

  翡翠一副死不配合的架势,陆珩也不生气,依然慢慢说道:“昨夜我派人检查过花轿,不可能遗漏,所以你应当是今天早晨迎亲队伍集合时混进来的。能同时支开八个轿夫,接应你的人多半是其中一个。他们都有家人亲戚,我一个个查,绝对有人受不住招供。傅霆州敢在我的婚礼上生事,待我禀告圣上,你觉得他会被治什么罪?”

  翡翠越听脸色越差,忍不住回击道:“那是因为你欺骗姑娘,作恶在先!姑娘她本就孤身一人,她被你害的落崖,失去了记忆,醒来还要被你欺骗。你这样做,还有良心吗?”

  陆珩对此无话可说,他最擅长混淆是非,当他遇到自己理亏的事情时,从来不解释,而是反守为攻。陆珩反问道:“那依你今日之见,这场婚礼,可有任何不周全之处?”

  翡翠被问得怔了一下,紧紧咬唇。陆珩继续道:“如果她嫁给傅霆州,她可能穿上正红嫁衣,以正妻之礼嫁人吗?你说我没良心,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傅家人对她是什么态度。没成婚前尚是如此,等婚后,她要面对太婆婆、婆婆、小姑、正妻,她余生会开心吗?”

  翡翠不说话。她厌恶此人巧舌如簧,但她心里其实明白,王言卿要是留在镇远侯府,基本没可能夺回婚约,日后必然要以妾室身份度日了。陈氏原本就不喜欢王言卿,听说那位洪小姐也不是和善的性子。永平侯府小妾庶女众多,洪晚情自小见惯了母亲磋磨妾室,等她入府,该如何为难王言卿呢?

  王言卿落崖后,翡翠意外发现王言卿在收拾包裹。王言卿谁都没有告诉,哪怕是相伴十年的翡翠。就算没有坠崖,王言卿也打算离开了吧。

  翡翠其实能理解王言卿的做法,既然没有生在贵族家,何必上赶着受他们的气?天大地大,哪里不能活呢?

  但一码归一码,王言卿想离开是一回事,陆珩害人失忆又欺骗隐瞒,是另一回事。翡翠冷冷道:“陆大人,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我既然是姑娘的婢女,就该事事以姑娘为先。姑娘想离开也好,想另嫁也罢,我都支持。但是,这必须是她自己本心所愿。”

  陆珩在锦衣卫审讯多年,第一次被犯人问得哑口无言。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陆珩起身,说:“好,既然你也是为了她好,那我们就可以达成共识。等她醒来后,我希望你真正为了她考虑,不要一昧替傅霆州说话。”

  翡翠冷嗤一声,不做理会。这时候外面有人过来,灵犀停在门外,默然垂手。陆珩朝外扫了一眼,吩咐道:“给她松绑吧。毕竟是夫人曾经的婢女,你们好生招待,不得失礼。”

  “是。”

  陆珩走出暗室的门,灵犀自动跟上。等走远后,陆珩才问道:“怎么了?”

  “夫人醒了。”

  王言卿清醒的时间比陆珩预料的快些。陆珩飞快赶回后院,他进门,瞧见王言卿静静靠着床柱,盯着窗户上大红色的喜字,不知道在想什么。陆珩有一点头皮发麻,但还是端着笑意,如往常一般走向王言卿:“卿卿,你怎么样,头还疼吗?”

  陆珩坐到床边,他说这句话时,脑海里已经构思出好几套方案。翡翠的说辞可以钻空子,他适当承认一部分,隐瞒一部分,应该能将她稳住。

  王言卿听到声音,眼珠动了动,慢慢看向陆珩。陆珩接触到她的视线,心里咯噔一声。

  但陆珩还是笑着,柔声唤道:“卿卿?”

  王言卿静静看着他,终于戳破了这场持续两年、盛大梦幻、完全由谎言堆积起来的泡沫:“陆大人。”

 

 

100章 摊牌

  王言卿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出生后就没有见过祖父,她还不能理解“死”是什么意思时,母亲就去世了。她和祖母相依为命,从祖母口中,她得知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亲人——父亲。父亲在战场,等仗打完了,父亲就会回家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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