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她怎么配做太子妃。
他弟弟因为她,差点丢了前途,还离开了京畿,崔樱在顾家人心中,已然成了祸国妖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长得不俗又如何,天底下又不是只得她一个貌美女子,而且她都生过孩子了。
这日子一久,是个男子都会想要新鲜感,一时间不碰不代表他没那个心思,而是没碰到动心的。
樱沫就是顾闻松比对着崔樱来找的,有崔樱的气质,也有近似崔樱的音容。
就算太子不会立马动心,也会因为看在肖似的容貌上有几分好感吧?
顾闻松回过神,看见贺兰霆的动作时一愣。
对方用脚抬起了婢女的下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长得很像谁。”
婢女仿佛被盯得很不好意思,她不敢动,望着眼前威武明秀的太子,臣服于对方的威势中,直愣愣地道:“是有……说奴婢与太……”
这蠢东西。
顾闻松直觉不妙,突然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话。
然而贺兰霆表现得有几分耐人寻味,示意:“继续说。”
他发了话,在场没有几个能违背的,婢女虽然感到心惊,内里却对眼前的男子抱有丝丝期许幻想,“他们说奴婢沾了太子妃的光,与她有四五分肖似。”
她以为又会得到一句夸赞,不想对方只问:“他们是谁。”
这下话不能再说下去了,顾闻松上前扯着婢女的头发将其拉开,一脚踹在她的心窝上,一声惨叫当场吓到了路过的下人。
顾闻松:“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太子妃,那也是你能比肩的?别人夸你几句就找不着北了,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是不是。”说罢又是一脚踢上去。
“奴婢没有,是太子问奴婢,奴婢才说的啊。”
婢女疼得花容失色,瞬间痛哭流涕地爬向贺兰霆,“殿下,殿下救命啊……”
她将贺兰霆视若救命稻草,顾闻松看似做法凶恶,实则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也是想看太子会不会对着婢女心生怜惜,才会出此毒手,眼见婢女就要碰到衣角,贺兰霆竟后退了半步。
不光顾闻松愣住,伸手求救的婢女也呆呆地仰头看向他。
“殿下。”
贺兰霆连多余的眼光都没施舍一眼,他对着顾闻松道:“怎么不打了。”
他极为平静冷漠的态度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对上贺兰霆的视线,顾闻松跟遇到危险似的忍不住绷直了背脊,呼吸变得紧张粗重。
“闻松,太子妃姓什么叫什么,你难道不知。”
贺兰霆不笑时还算客气,他但凡皮笑肉不笑地动一下,就代表事情不好善了了。
顾闻松眼皮跳了下。
贺兰霆:“你在羞辱谁?”
他冷冷地盯着对方,直到顾闻松认输似的跪下,低头说他错了。
“殿下,是误会。”
“交给你了。”
顾闻松错愕地看过去,才发现那句命令是太子对身边神情肃正的下属说的。
他手上的鞭子一着不慎,被姓魏的抢了去,对方俯视下来,冷笑了声,“顾二郎君,得罪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东西,是个人都以为能取代太子妃在太子那的地位。
美色?若不是遇对了人,光美有什么用,在太子心中,怕是不对味的,上赶着贴上来的根本算不上是去伺候他的,反而是占便宜来的。
贺兰霆的马车停在顾府外面,直到魏科出来才离开。
而长廊里,等到下人过来一看,方才还呵斥得很大声的顾闻松早已遍体鳞伤地晕死过去。
“那婢女怎么处置的。”
“属下警告她以后不得再叫原来那个名字,以免冲撞了太子妃。”
贺兰霆似乎觉得这般太轻描淡写了,他并不满意,“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他看到魏科脸上的怔忪,挑眉问:“你觉得那种攀炎附势的人可怜?她会不知道顾闻松打的什么主意?你为了这种人而手软,不愿划烂她的脸,割了她的舌头?”
“她……属下看她与太子妃肖似,一时迟疑……”
“哪里像了。”
贺兰霆打断他:“画着相似的妆容,学着她说话的模样,作出楚楚可怜的气质,这就肖似了?你什么眼光。”
他很不屑,俊脸冷傲,勾起轻视的唇角,“太表面了,你们也太轻看孤了。”
魏科脸上一热,第一次有种被无形的耳光扇了一巴掌的错觉。
所有人都以为贺兰霆是被美色所迷,才会不顾母家兄弟,对旁人的妻子下手。
可是一开始,贺兰霆对美色的态度始终是玩味的,他没认真过,没认真的结果就是樊懿月,而今从一个高贵的世家妇,成了前夫安置在外面的外室,连她生的孩子都被厌弃的当成了外室子。
贺兰霆怜惜么,他一点都不,要是人人都能打动他的话,崔樱当初就不会连命都快丢了。
“今日之事,别让崔樱知道。”
“是。”
魏科问也没问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母家的兄弟送枕边人给自己的丈夫,谁听了心里会舒服,早已恶心死了。
贺兰霆更不是那种表功的人,他考虑得很周到,分得清是一点不被在意的小事重要,还是崔樱的心情更重要。
“太子妃呢,房里没人么?为何不点灯。”
回来后,贺兰霆踏进院槛,就瞧见外面一片灯火阑珊,而本该明亮的屋内却一片漆黑。
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上前。
过了会,贺兰霆面上的平淡化作孤烟,他接过提灯,让人退下,推开门进去搜寻崔樱的身影。
侍女说他不在的时候,崔樱从宫里回来就枯坐在房里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谁要进去,都会被她赶出来。
至于灯,当然也就不许点了。
贺兰霆在床榻上没找到崔樱的身影,眉心便拧在一块,他同崔樱情浓,见不到熟悉的那抹影子莫名感到不适应。
他照过屋内的一角一寸,最终在柜子后的角落里发现了她,贺兰霆眉头松缓,同时舒了口气,他才知自己也会心悸。
但看到崔樱抱着双膝,躲在角落睡着的模样,他又不觉多想,是出了什么事,才叫她变成这样。
提着的心刚放下没多久,又被捏攥住。
崔樱在察觉到下身悬空时,一下惊醒过来,她听见贺兰霆叫她别动,他手里的灯差点掉下去,掉了就会点着屋子。
贺兰霆将她放到椅子上,才耐着性子问她:“出了什么事。”
崔樱仿佛跟谁置气一样,扭过头不看他,“……”
贺兰霆强硬地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此时有侍女得了吩咐,进来点灯,偶有瞄到太子跟太子妃这般画面也不觉得稀奇了。
贺兰霆浑然不知崔樱在宫里发生的事,他指腹摩擦着崔樱的下巴,多情地问:“什么事,连孤也说不得。还是……”
他顿了顿,想为她撑腰的语气,“谁得罪你了。”
崔樱眼里像是多了一把火,明亮炫目,她仰视着贺兰霆问:“你去哪了。”
“顾家。”
贺兰霆:“孤让人回来传过话的。”
崔樱“哦”了声,接着问:“那你在顾家做什么?”
他此时已经感觉到不大对劲了,但贺兰霆想到在顾府发生的事,直觉说出来不好,思量片刻,淡淡地不当一回事地道:“喝茶,探望大母。”
他不知道他不过是片刻的思索了下,就让崔樱胡思乱想了许多。
她问:“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贺兰霆蹙眉,“什么。”
崔樱红着眼,鼓足勇气地质问:“我阿翁,差点死了的事,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贺兰霆顷刻懂了崔樱今晚的异样源头出在哪了,她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的,谁让她参与进来的?
“贺兰霆,你父皇想置我们崔家于死地是不是?”
贺兰霆对她毫不客气的指名道姓的方式感到不悦,但他没有对崔樱发火生气,他只想查清楚谁跟崔樱说了这些,朝堂上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日子过得好好的不就行?
他摸着崔樱的脸皮,充满安抚的意味,“不是你想的那样,崔樱,别多想,孤同你阿翁说好了的,他本就年纪大了,此时退下时机正好。”
崔樱嘲讽地笑了笑,她白净的脸蛋像涂了一层面粉,然而事实上,贺兰霆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他平生第一次因为崔樱这么笑看着他而皱起眉头,感到事情的棘手。
崔家是崔樱的底线,更何况还被她知道了崔晟出事不是意外,她会不会怪他,肯定会。
“是啊,我阿翁就是年事已高,退位让贤正好。”
崔樱手指轻一下,重一下戳着贺兰霆的胸膛,她温柔的嗓音在这一刻冷冰冰的,“那你阿翁呢,你舅舅呢?他们就该在其位,我阿翁就该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吗?”
“还有我阿兄,他在灵州被刺杀,也同顾家脱不了干系吧?”
贺兰霆想再碰她,都被崔樱推开了,“我真是个傻子,明明我阿翁阿兄因你们出事,我却还要感谢你。”
她从椅子上起身,贺兰霆猛地将她拽了回来,眼神凌厉如有风雨,“去哪儿。”
崔樱说的话跟戳他心肝一样,“我怕啊,我对你怕啊贺兰霆,你娶了我,却还要对付我的娘家,哪天要是我家破人亡了,我岂不是还会被你像傻子一样瞒在鼓里,与你情投意合,那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被这么讽刺,贺兰霆平静的胸膛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他额角的青筋冒出,薄唇紧抿,与崔樱互相瞪视,面上均有被彼此气到的浮红。
第130章
她怕他,她竟敢说害怕他。
一遇到崔家的事她就跟刺猬一样,才过了几日的柔情蜜意,她跟从未发生过似的,满身是刺,眼神怨愤。
是不是他怎么做都不能令她满意,是不是在她心里,无论他怎么对她好都比不上姓崔的。
他这一刻倒真的觉得贺兰烨章说得不错,他就该让她失去身边多余的人,让她一无所有,让她只能成为自己的傀儡、附庸。
最好打座屋子给她,将她关在里头,除了他谁也见不到。
什么崔晟,什么崔珣,通通都去死。
崔樱感觉手腕上的力道变重,贺兰霆许是被她气得不行了,面色僵冷近乎咬牙切齿道:“孤有时候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慕过,可我又担心,看了以后哑口无言、自取其辱。”
有一瞬间,她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敢动。
“你今夜除了孤的身边,哪都不许去。”贺兰霆将她按回椅子上,冷声呵斥外面的侍女,“抬水进来,由太子妃伺候孤沐浴。”
崔樱回神,连忙起身,她可没答应在俩人争吵后还有心思伺候他。
可贺兰霆力气极重,他光是一只手就能按住崔樱的肩膀,使她身板挺不起来。
“你是想崔珣步你阿翁后尘么。”
“……”
崔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正在气头上的贺兰霆同样没错过崔樱一丝一毫的反应。
他面不改色地想,看吧,不管是崔晟还是崔珣,还是没提到的崔家其他人,都能轻易掌控崔樱的喜怒。
贺兰霆:“你真是投胎错了身份,你该是他们的婢女、仆从,否则怎会比他们生父生母还要在意他们。”
崔樱被他讥诮得面红耳赤。
“我又不是天生天养,我为人子女,难道不该孝敬长辈?我吃崔家的喝崔家的用崔家的,是崔家将我养大,我若不在意他们与禽兽有何分别?”
贺兰霆被她怨怼得刮了一眼,嗤道:“是,你是该想着他们,等他们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的时候,你还觉得是应该的。你多么清高多么讲孝道,可再想想,你把孤放在什么位置,又把孤的儿子放在什么位置?”
贺兰霆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比不过崔晟、崔珣当中的任何一个。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崔樱心里有过他又怎么样,他在崔樱眼里,怕是比不过她阿翁阿兄的一根毫毛。
他宁愿她看重她自己,也不愿她一心扑在崔家上面,她成亲了,是他孩子的母亲,她就该知道真正该把心思放在何处。
贺兰霆一提到孩子,崔樱就跟哑火了似的。
然而贺兰霆到了浴桶里,在崔樱在他逼迫下,不情不愿地为他擦背时还要冷言冷语地嘲讽几句。
“是不是孤今晚不拦着你,你还打算回你的崔家去?”
“孤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你最好不要跟孤置气,随你怎么想孤,逼迫也好威胁也好,你只要记住,崔珣还在灵州。”
“你阿翁退下是必然的事,崔崛不堪大用,崔家能靠的只有你阿兄。”
崔樱眼中背对着她的贺兰霆变得极其可恨,她嫁给他以后没求过什么。
那时她阿翁身在高位无须她担忧,父亲能力平平,胜在如今安分许多,他不惹事别人也不惹他,崔珣离得远,除了通过书信得知他过得好不好,其他都没有需要崔樱操心的。
现在一想,到底是不争不抢好,还是贪得无厌好。
崔家也算前者了,结果竟逼到今日这个地步,偏偏背后的主谋还是她身边的人。
他们瞒着她,在对她的家人下毒手,她这个太子妃保不住崔家,保不住祖父兄长,她还当着有什么用?
贺兰霆扭头看向忽然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崔樱,她正在发呆。
她失神地望着其他方向,双目不知不觉就湿透了。
贺兰霆眼眸暗了暗,他知道她心思细腻脆弱,可能是因为想到崔家人又伤心了,可木已成舟,大局已定,就不是她哭闹一场就能解决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