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霆口吻丝毫没有软化,“就因为这个理由。”
知道贺兰霆不满意她的理由,见他神色俊漠,崔樱飞快挽救,“不是,不止。”
“是为了……是为了能在出嫁之前,继续与殿下亲近。”观察到贺兰霆身上气势没有刚才那么冷酷无情,崔樱脱力般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表明心迹,“我说你与风流成性的顾行之一样,是因为你,你总是戏弄我。可你又和他不一样,他四处滥情被我发现的,已经不止一个了。你即便不是正人君子,可你也帮我过几回,在我心里,你就是衣冠禽兽也比他好的多。”
贺兰霆难得逼的她说出这番话,讽刺道:“所以,你到底是在褒奖孤,还是在贬低孤。”
崔樱难以为情的说:“当然是褒奖的,你知道我不会说话,除了我兄兄,还没称赞过其他年轻男子,你……你不要与我为难了,好不好?”
她刹那将身后的人忘了,姿态不意间亲昵起来,俨然将贺兰霆当做她大兄崔珣般蹭了蹭他的下颔。
过后崔樱显然愣住了,而贺兰霆总算暂且放她一马,轻佻之色褪去,恢复成威肃刚正的模样,“吃饭。”
然而翌日,在城内查找崔樱无果的顾行之再次上门。
彼时贺兰霆正在书房议事,魏科出来传话让他稍等片刻,可以到来客厅坐下喝茶,等太子召见再来请他过去。
顾行之猜测的问:“殿下在和谁议事,张幽还是王石巍?”
魏科不答话,他已经见惯了顾家人都喜欢探测太子的事情,不管做什么都想打听到一二。顾行之收回目光,慢悠悠的起身往来处走,“魏校尉,你且去忙,不必像守贼一般守着我。我去武场,殿下得空了再来叫我。”
顾行之走出魏科的视线,脸上的和颜悦色立马消失不见。他来太子府邸,是为了请示贺兰霆,允许他带人在京畿搜查,没有贺兰霆的口令他的权利没那么大,为此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没想到时间赶的不凑巧,他表兄正忙。
接着又想起在武场与贺兰霆过招,一时大意被打断了长缨木仓,顾行之面色不佳的停住脚步,顿时对武场兴致缺缺,于是转身准备回去。
一眨眼,远处廊下的身影吸引了他,顾行之刹那以为自己看错了,“崔樱?”
那女子背对着顾行之,正在抚一把琴,隔着庭中的湖心传至他耳朵里,要过去最快的方法是走过湖边的一座桥,顾行之全神贯注的盯着琴音的方向,他一时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崔樱擅弹的是琵琶,而传来的琴声却是一把筝。
而且她衣着头饰也有些不同,有些像宫廷出身,还很年轻。
光是看着都会让人情不自禁驻足,但她的背影实在是太像了,还有身段、气质都给了顾行之一些错觉,他宁愿认错,也不愿放过,于是面色凝重略有些迫切的,当即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第30章
“顾大人请留步。”
桥上的护卫将他拦下,顾行之看了游廊一眼,那道与崔樱相似的身影还在。
顾行之:“为何不让我过去。”
护卫:“前面是殿下后院女眷,顾大人该回避才对。”
顾行之似笑非笑的盯着护卫,“若我非要过去呢。”
“擅长太子府后院者,按罪论处。”
顾行之瞥见远处游廊下的女子已经起身,正在往院墙里去,情急之下他对着那道背影大喊,“崔樱!”
“府君大人在做什么?”背后一道声音兴味盎然的响起,顾行之紧盯着着院墙的方向,直到那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瞪着打搅了他的王石巍与张幽二人。
张幽:“他在惊扰殿下女眷,我都看见了,非常之无礼。”
“诶,”王石巍笑意顿失,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殿下方才还在书房向我们提到府君大人,说你有顾侯之仪,府君大人怎会这样呢,若要殿下知道了可不是件好事啊。”
张幽:“石巍说的对。”
顾行之听他们你来我往装模作样的惋惜指责他,面上的冷意越来越多,“小儿之行,本君不与你们计较。”
他现在无心跟张王二人纠缠,大半心神都在刚才那个女子身上,她会不会是崔樱?
顾行之下了桥,没想到准备离去的张幽跟王石巍又跟上了他。
顾行之冷冷地道:“你们无事可做是不是,跟着我作甚?!”
王石巍谦虚的回他,“哪里,我们也是去找太子,真不是跟着府君大人你。”
顾行之厌恶的看着他们,“你们才与我表兄商议完公事,为何又要见他。”
“这你管不着。”张幽比同僚要耿直的道:“你若是不走,就让开,不然我还要说是你跟着我们。”
这两人素来与林戚风交好,因顾行之抢占了原本该是林戚风的府君之位,对他非常不满。
顾行之自然也知道其中缘由,他冷笑:“走,为何不走。”他这回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个神似崔樱的女子。
魏科刚推开门,就诧异的看见顾行之三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外面,而早就走了的张幽跟王石巍也都回来了,神色都不大好看,更离奇的是三人衣服上都有混战过后的脚印。
天色朗朗,庭院气清。
贺兰霆抬脚跨出门槛,负手不咸不淡的总结了他们三人的战况,“二打一,输了。”张幽跟王石巍脸色瞬间挂不住,小声辩道:“臣,臣等都是读书人。”
贺兰霆连个眼神也未给他们,他停在顾行之面前,带着震慑之意低声道:“你还知道手下留情,有长进了,没把孤的伴读都打死,不错。”
顾行之:“那都是他们先挑起的。”
他这话像告状,贺兰霆薄情的脸上露出微微的嘲讽之色,这不免会令他想到受了委屈第一只想到与大人告状的崔樱。
她跟顾行之不愧是一对定亲的未婚夫妻。
“孤不想再训斥你们。”贺兰霆扫视他们,“谁先说。因何而起。”
王石巍咳嗽,张幽凛然无畏的道:“殿下,臣有事要向殿下禀告,方才我与石巍正在出府的路上看见了十分荒唐的一幕。顾行之他当众觊觎殿下后院女眷,且不听护卫阻挠,欲要擅闯。此人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为色所迷,当真是没有丝毫长进!请殿下将他按罪论处。”说完,满脸透着对顾行之的鄙夷。
“是吗。”
贺兰霆看向他,顾行之同他视线相对,温淡的道:“你喜欢孤后院哪个女子,说出来,想要孤送你就是。”
顾行之:“想要崔樱。”
他们眼神互不相让,旁边王张两人都皱起了眉。
王石巍:“顾行之,你在说什么,崔氏女是你的未婚妻子,她怎会在殿下府上,饭可以乱吃,话不得乱讲。”
顾行之一直盯着贺兰霆道:“我在跟殿下说话,哪轮的到你来插嘴。方才我在湖边看见一个女子,长相身段与崔樱相似,不过一时好奇才想过去看一看。我说想要崔樱,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心里念着她罢了。”
他昨日本来已经打消了是太子带走了崔樱的念头,还派人私底下四处寻找她的踪迹。
今日一来看见那道身影,顾行之心头又浮现出疑云,会不会他猜的没错,太子从妙善手中救下了崔樱,只是为什么不送她回崔府,还瞒着他。是为了养伤?还是别的什么?
魏科:“顾大人刚才见到的女子,应当是宫中出身的婢子,皇后娘娘专为殿下挑选的美婢,您应该是认错了。”
宫中出身……没错,那个女子衣着打扮确实如魏科所说那样。
贺兰霆挥了挥手,突然吩咐道:“让方守贵把人带过来。”魏科领命很快就去了。
他侧首余光瞥着顾行之,漠然的说着:“人来之后你再认认,若真与崔樱相似,孤就将她送给你。下回再到孤这里找你那崔氏女,你该知道,孤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脾性让你在太子府邸作威作福,藐视天威。”
顾行之在贺兰霆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他提起崔樱时更不曾有半分动容。
方守贵不多会就领了人过来,他在看到顾行之和张幽王石巍身上打架的痕迹后,十分夸张的对顾行之道:“府君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侍妾竟然闹成这样,可有受伤?”
接着他又凑到张幽王石巍的面前,少了几分担心,多了些许仇视,仿佛他是站在顾行之这边的,问:“两位大人呢,受伤没有。”
在他戏演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向一身宫廷打扮的美婢招手,“快过来,让府君瞧瞧。”
“你啊你,都是因为你这个没规矩的侍妾,弄得府里鸡犬不宁还害得三位大人打架。”
他说着,直到贺兰霆望了他一眼,方守贵才闭上嘴。
贺兰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就以她作罢。”
那个侍妾穿着顾行之先前见过的衣裳,身段背影与崔樱有六分相像,只是脸转过来时五官全然不同,显然是他认错人了,闹出一场乌龙。
但他没立马断定,而是走近了那个侍妾,冷眼盯着她咄咄逼问:“你唤什么名字,为何走路与常人不同。说。”
侍妾被他凶神恶煞的面色吓到,惶恐的说:“奴婢,奴婢的脚扭伤了,才才会那样。”
顾行之冷笑,轻嗤一声后道:“扭伤了,却还有心思在廊下弹琴。”
侍妾结结巴巴的解释,“是,是前两日扭伤的,奴婢得知殿下议事之后会回后院,就想在那等候殿下,琴……琴也是想让殿下欣赏才弹奏的。”
后宅女子想要得到垂怜是很常见的事,尤其和她一样的侍妾还有好几位,因很少能见到贺兰霆,有的人总想抱着异想天开的想法,希望自己弄出点动静来吸引上面人的注意,好以此得到宠幸,获得更多的权利地位。
这侍妾说的并没有错,只是她冒然大胆的做法还是让方守贵训道:“没规矩的东西,殿下要宠幸谁就宠幸谁,谁让你自作主张弄这么一出的。”
胆子大动静弄得好,万一有机会能得宠,那绝对是运气。
通常情况下,像侍妾这么做的都讨不到好,一是不清楚主子的脾气,二是被发现了会被后院管事责斥教训,在侍寝和子嗣这方面都有严格的管束。
张幽:“现在某人该知道自己弄错了,仗着家族身份耀武扬威,好大的胆子。”
都到了这个份上,顾行之不认也不行,毕竟太子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他要见就让他见,人就在这里,理由也说得通,他还要继续胡搅蛮缠,周围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异样。
张幽想找机会参他已经很多次了,这次怕是让他逮着机会上奏天听,顾行之权衡一番利弊当场单膝跪下来,一手杵地低头认错,“是臣无礼,还请殿下责罚。”
贺兰霆没给他机会,还是令他显得比另外两个伴读特殊一些得宠一些,“罚就不用了,免得到时让孤被母后念叨一顿。”
顾行之一口气还未松开,顶上的声音又响起,“这是你要的‘崔樱’,孤赏你了,你好好收着吧,好好待她。”
贺兰霆说“赏”时,顾行之就已经变脸了,他本打算之后随意处置掉这个让他误会的侍妾,没想到贺兰霆后面还说让他好好对待,顾行之的算盘一下就被打乱了,就算将侍妾带回去,也只能真的好好待她。
但为了眼不见为净,顾行之已经想好到时直接将她安置在见不到的后院里,不亏她吃穿就行。
而且贺兰霆还补充了一句,“此女宫婢出身,孤母后亲自挑的,你也不想到时候她认为你浪费了她一片心意吧。”
“是。臣,明白。”
贺兰霆说完,脸上也没一丝笑意,他一个眼神落下来就好似在问,下一个该处置谁一样,他也没有让顾行之立刻起来。
过了会,中庭里最威重尊贵的人走了,却并未吩咐是否散了,方守贵紧跟上太子步伐,仿佛也将他们都忘了般。
跪着的还在跪着,站着的也不敢妄动,护卫各归其位视而不见,直到过了小半刻钟,方守贵才赶回来,谄媚而殷切的说出那句遗漏的话,“殿下有令,都散了吧。”
崔樱并不知道中庭发生过的事,她也确实没有出去过。
侍妾从宫里出来,一向有意讨好太子,只不过一直缺少机会,好不容易打听到太子的行踪,便在前几日准备起来。
摔跤是真的,想获得宠幸也是真的。
只是向她透露消息的人,从始至终都将这步棋掌握在手里,顾行之会登门,都不过是在背后人预料之中。之后便是顺水推舟,做了一场戏给局里的人看。
真正的崔樱在发生这些事时,正一无所知的写字静心,她忘了自己问了侍女几遍,“殿下有空了没有?”“我有事想跟殿下说。”“殿下在何处,我想见他。”
结果侍女都是应付她,让她安心稍等,贺兰霆很快就回来。
崔樱又非迟钝之人,她自小心性敏感,是不是敷衍应付她最清楚,以至于待在屋里心神不宁,才让人给她找找书籍,或是备上笔墨纸砚分散精力。
只是写着写着便入神了,就连贺兰霆站在了她身后都未曾发现。
良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像是被叠了一层,背后的异样促使她回头望去,讶异的目光正好落入那双宛如深渊的眸子,崔樱愣了一瞬,“你回来了。”
她嘴角弯弯,无意识地带着笑,贺兰霆见她多次不是在遭难就是在受苦,她总是愁眉不展还爱哭,基本没见过她开怀或欣喜地笑。
现在看到了,原来要比她哭的时候好看得多。
崔樱张嘴正在和他说什么,贺兰霆仿佛都没有听进心里去,她的脸皮被蹭了一下,就好似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般,贺兰霆的手频繁的抹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崔樱感到脸颊生疼,腰身往桌上仰去,避开他,“殿下。”
“崔樱。”
贺兰霆看向自己的手指,“你的脸白的孤以为你傅粉了。”
他极为自然地望着她,崔樱能感觉到他富有侵占性的眼神在描绘她的脸,从额头到眉眼再到鼻梁和嘴唇,“盈盈素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