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丞相少年时——青崖浮云
时间:2022-05-02 11:57:50

  “你喝酒了?”她声音有些急。
  身前人阖着双眼,不同于往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此时他的脸色都写在脸上。听到她的质问,祁叙先是点了点头,接着脸上露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委屈。
  “阿初,我难受。”
  纳兰初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想来是酒意上来了。
  她拍怕他的手,语调柔和:“阿叙,你先把手放下来。”
  祁叙却像没听到似的,等了好久都一动不动。
  “祁叙,你倒是放开我。”纳兰初有些恼了,去掰他的手。
  要是再不解酒,他只会醉得越来越厉害。
  “不放。”
  “为什么?”
  “放手了,阿初就会消失了。”
  她哭笑不得,手穿过他发间,轻轻抽走束发的木簪。青丝顺下,落在她手心。指尖绕在发尾转了转,继而松开。
  算了,就让他这样吧,毕竟,春寒料峭的日子已经过去,天气不算太冷。
  纳兰初任他抱着,低头看散落一地的月光。
  微风徐徐,祁叙抬了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山下的兵士很快上来,用绳子把山匪们一串捆起来。山匪们喝了搀着药的酒,浑身酸软无力反抗,任他们牵着往山下走。
  宋砚经过的时候正巧瞧见这一幕,本想让他进去睡。但转念一想,祁叙虽然不常喝酒,但酒量也还算尚可,半杯酒下去根本不会醉成这样。
  十有八九是演的。
  宋砚摇摇头,不禁暗暗发笑。
  他这模样,也就只能在初初这里见到。寻常看人,都是一副谁欠他八百两的样子。
  -
  时至深夜,山间寒气渐渐升腾而起。
  纳兰初怕他着凉,最终还是半哄半就让他进了屋。
  借着不算明朗的烛光,她打量着怀中的男子,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人,表面看上去光风霁月,怎么一醉酒就成了个孩子?
  她凑在他耳边轻声道:“阿叙,我去给你倒杯茶来,你先放手。”
  他却连手都不带动一下的,面上毫无波动。纵使躺在床上,也拉着她不肯放手。
  纳兰初拿他没辙,只好让他攥着手,靠在床边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望向身侧的姑娘。
  门吱呀一声打开,寡白的月光从门缝中泄入,照在床上人安睡时恬淡的脸上。
  他关上门,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宋砚背手站在树下。
  “不装了?”宋砚淡笑着,衣带当风,面上一派温和。
  祁叙目光掠过他,径直往前。
  宋砚快走几步赶上他,笑道:“你今日的酒量,比起之前似乎逊色了许多。”
  祁叙停住脚,声线微冷,“你今日的话,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行了行了,不过是玩笑之言。”宋砚见他神色不耐,知道再说就要过火了,连忙敛住笑,说起正事来。
  “我审了岐川寨的寨主,你可知他说了什么?”
  祁叙拂去落在衣袖上的月光,语调平平:“什么都没有说。”
  “不错。”宋砚颔首,沉声道,“嘴很牢时,还得费些时间。”
  “不用了,他背后的人,是江隐。”
  宋砚讶异看向他,奇怪问:“你知晓?”
  “猜的。”
  种种证据摆在眼前,就是想不往江隐那儿猜都难。
  ‎
 
 
第81章 
  此时,却有一道脚步张皇的影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大皇子府。
  “殿下,殿下不好了!”
  江隐推开门,抬手拂去衣袍上的褶子,一脸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黑影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边,声线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宋砚和祁叙攻上了百丈川,把咱们的兵器库给炸了!”
  “你说什么?!”江隐一瞬间攥紧了拳头,看着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的人 ,脸色寸寸龟裂。
  “殿,殿下,我也是方才才得到消息。那宋砚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把半个山寨的人都迷倒了!只有我们几个兄弟逃了出来。”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江隐脚步踉跄了下,往前几步攥起衣襟,把跪在地上的人拖起来,然后用力摔在院中假山上。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连件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何用,我养你们何用!”
  “殿下恕罪!”他顾不得脸上的伤,又急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血肉撞击在地上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棒槌敲打着破鼓,异常沉抑。
  江隐胸口一起一伏,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他冷冷的目光偏向地上磕头不迭的人,语调阴森森的。
  “寨主呢?”
  “我们出来得快,寨主......寨主也许在他们手上。”他犹豫着仰起头,“殿下若是想要把寨主救出来,在下马上就回去。”
  “不了。”江隐抬手止住,嘴角勾起一丝压抑的诡诞,“若他是知轻重的,自会知晓如何做......”
  “殿下......”望见面前人的笑,他心中忽地涌上一股忌惮。他虽是岐川寨的人,但一直以来都是听从大皇子的吩咐,也算是半个大皇子的人......
  应当不会......
  江隐垂眸,淡淡的目光停在他头顶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忽而一笑,抬袖轻挥。
  “如今你寨主生死不明,我手下也不缺人,不好留你。这些年你在我手下也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去管家那领些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多谢,多谢殿下!”他激动不已,又磕了几个响头。
  江隐背着手,抬脚进了屋。
  这厢,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洋溢着喜色,拍拍身上的灰往外走。
  刚走出没几步,只见一支带着寒光的箭矢穿过黑寂浓郁的夜色,咻的一声正中那人心口。
  血液迸溅而出,他跪在地上,额头着地跪了下去,空洞的眼中还藏着一丝不可置信。
  紧接着就有两道脚步声从院后而来,拖着还温热的尸体往外走。
  脚步声很快消失,只有地上血流蜿蜒,蔓延至远处。
  屋里江隐往外瞥了一眼,嘴角挂起一丝阴毒。
  知道他这么多的秘密,还想活着走,未免太过天真。
  -
  暗沉沉的地牢,原本是山匪关押犯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囚禁他们自己的监牢。
  地牢通道左右点上了灯烛,影影绰绰,亮着暮黄的光。
  石板墙壁上挂满了返潮的水珠,湿漉漉的,化成一条小流,无声无息注入地上的水洼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酒气。在监牢尽头,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双手被铁链紧紧拴着手,双臂张开捆在木桩上。脖颈无力支撑起脑袋,水滴从他凌乱的头发汇聚,一滴一滴从脸边滚落下来。
  在他不远摆着一只木桶,里头盛满了水。
  此人正是岐川寨寨主,当时兵器库爆炸的时候,他正准备逃。何曾想自己早就中了药,还未跑几步就天旋地转摔倒在哪儿徐子意跟前,自投罗网。
  此刻他浑身上下打着冷战,牙齿上下不停颤抖摩擦,脸上的不可一世散去,余下的只有眼瞳里藏不住的惊恐。
  忽然牢门打开,有人进来。脚踩在水洼里,溅起零碎的水花。
  他抬头看去,正对上来人平静如水的眼睛。
  “你们,不是沈家人!”他红着眼捏紧双拳,用力挣扎几下。
  铁链相互碰撞,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嗯,确实不是。”宋砚莞尔,“寨主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些。”
  “你们是谁,究竟要做什么?!”他目眦欲裂冲着两人吼着,两只绿豆大的鼠眼仿佛喷着怒火。
  看上去颇为滑稽。
  与他的震怒相反,宋砚脸上沉稳,只淡笑着反问他。
  “这话应当我们问你才是。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他神色开始惊恐,视线游移片刻,还是嘴硬道:“我就是一个山匪,做的都是山匪做的事,还,还能干什么!识相的,赶快把我放了!”
  祁叙一直站在宋砚身后,闻言掀起眼。拿着一叠书信缓步走到他面前,抖开一张放在他眼前。
  “这是从你住处搜出来的,里面写的是什么,我想你自己应该清楚。”
  他只瞅了一眼,心中大骇不已,连同面上神色也有些许僵硬。
  “什么东西,我可从没见过!”
  “那这张,总算见过。”祁叙又在他面前摊开一张书信,信里头写的是他这个寨主才知道的交易往来。
  “你和江隐的交易,是什么?”
  “什么江隐,我不知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我可担不起!”
  他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既然如此,只好委屈你上刑拷问了。”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刑罚没见过。就是那油烹之刑也不过尔尔,有什么雕虫小技,尽管冲你爷爷来,喊停了算你有本事!”
  他越叫嚣越厉害,面容狰狞,晃得铁链子铛铛直作响。
  徐子意抱剑嗤了声,不屑道:“好在你妻女没与你一起生活。不然,铁定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话音刚落,铁链上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那人眼眶陡然一红,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徐子意,似乎要将他生吃入腹。一字一句仿佛咬碎了从齿间蹦出。
  “你对我孩子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他不过就是扫了眼他的书信而已。不过还别说,这书信里头的岐川寨寨主哪是一个泼皮无赖的山匪,分明是个有礼有节的仁德之人,是个循循善诱的父亲,怜惜妻子的丈夫。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妻女一根汗毛,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切,你妻女又没在我们手上,动什么?”
  徐子意瞥了他一眼,抱着剑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
  不行,不行。
  他不能说。
  囡囡和妩妩还在江隐手上,要是他说了,她们一定会死,一定会死。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他不能说......
  要是他不说,江隐还会饶她们一命,要是说了,什么都没了......
  祁叙和宋砚正商定着明日下山事宜。如今在这监牢里,什么都没有,不好动用刑罚,只能押往都城再细细审问。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两人停下往后一望。
  原本被铁链捆着的人忽然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痉挛,嘴里直冒白色泡沫,双眼翻白,嘴里咿咿呀呀叫着。
  祁叙快步走上去掰开他的嘴,用帕子堵住。
  但却为时已晚,他双腿一蹬,很快就没了气息。
  “他服毒了。”人就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祁叙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扯走他嘴里的布巾,仔细查探后道,“毒就藏在他牙缝里,想来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这毒被蜂蜡包着,纵使他不咬破,也会慢慢沁出来。
  “罢了。”宋砚叹息了声,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我们得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
  从监牢回来时天边已经开始微微发白,祁叙染了一身清露,本不愿走进去,但在门口驻足半晌,还是推开了门。
  床上的姑娘双眼轻阖,气息轻缓,仍如他离开时一样。
  祁叙关上门,走到她床边把被子往上盖了盖。
  她嘤咛了声,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缩了缩,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又掉了下去。
  祁叙失笑,又给她盖好,手却不经意触碰到一片滑腻。
  他指尖一停,柔软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又带着几分眷念收回。
  “阿叙,你怎能趁人自危?”床上的姑娘突然睁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笑眼盈盈,带着几分抓人包的快乐。
  他只动了手,又未曾动口,怎能算趁人之危。
  祁叙脸上不带一丝窘迫,神色自然收回手,停在唇角,轻咳了声。
  “没睡?”
  纳兰初爬起来,有些郁闷指责他:“我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却不见了,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抱歉。”
  他认错态度一流,快得纳兰初根本无从指责,只好抱着被子看他。
  “你去哪了?”
  祁叙垂眼给她盖好被子,漫不经心道:“找宋砚了,你睡吧。”
  “阿叙如今都会口是心非了。”纳兰初牵了牵他的手,“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吧?”
  祁叙只看着他,眼底寒冰像被春风拂过,顷刻间融化成水。
  “嗯。”
  她自顾自一笑,用了以前陈溢之说过的一句话。
  “今天的祁叙啊,脸色冷得都像变了天似的。”
  ‎
 
 
第82章 
  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声,悄无声息靠过去,眉间显出几分倦怠。
  纳兰初侧过头让他靠得稳当些,手往上探,抽出他发间木簪。
  青丝如绸缎般垂落下来,半遮住他眉眼。弱了眉骨几分清冷,添了几丝惹人怜爱的无辜。
  睫毛长得让她生羡。
  纳兰初伸手想要将他发丝别在耳后,祁叙突然捉住了她的手握在手里。
  “睡吧。”他道。
  大抵是夜里在外太久,他的手透着寒凉。
  纳兰初握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捂着,目光看向他。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