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逆子,你信不信我把你逐出族谱,让你永远回不得孟家。”孟柏仁气极道。
孟佪冷冷一笑:“求父亲成全。”
“你,你…来人,给我去请族里的几位叔伯来。”孟柏仁大喊道。
“老爷,父亲…”众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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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听到消息的时候,哭了,她赌对了,她赌他心里会不会愧疚于她,会不会想她那么哪怕一会,就像她一样想起他们在凉亭里的拥抱,那样实实在在的拥抱,还有他一闪而过的那个吻,他果然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不会做到这般程度。
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当一个人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是非常自私的,会不由自主的去算计,会去不管一切,明知这是不该的,明知这是对他不好的,明知不该拖他下水,明知他不喜算计,可是这一刻她察觉不了,她只是想着怕错过。
或许从他给自己披上那件披风时,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了,当他那样关切自己时,她忍不住想要去抓住他,一个女人或许有一天可以拒绝的了金银财物,但拒绝不了一个关心的人,她怎么能允许这些关心从她的指缝里流失呢?
也许她该找个机会去求孟磊,求孟磊给她一纸和离书,她的心好惶然,自己让他这样众叛亲离,他们真的会有可能吗?就算他听到自己和离,他能来找自己吗?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老太太如今肯放过她吗?
她会不会做错了,但既然走出这一步,她不后悔,事情也已成定局。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敢爱敢恨敢做,男主心里放不开的,骨子里确实倔强的。
我或许可以写很多种版本,但我想写这一版,后面会有女主的两个过渡章节,然后男女主会正式在一起。
如果喜欢的给我点个收藏,谢谢。
第27章
日子悄然过去了三日,这一日,天才微微亮,含秋就在外头唤她:“二奶奶,二爷叫你。”
青黛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霎时睁开了眼,连着求见了孟磊三日,他都未曾见,今日却忽然要见她,不知是为何。这三日她被老太太罚跪在祠堂,那阴森寒冷的地方令人发毛,但真正令人胆寒的不是那些冷冰冰的牌位,而是让她跪在这里的那个人。
人心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因为人心是活的,青黛觉得她或许会被老太太折磨致死,然后成为这牌位里冷冰冰的一块,所以她每日回去之后都会求见孟磊,但孟磊已经三日闭门不见。
她在想,孟磊或许已经知道全部的实情,知道她为什么会被罚去跪祠堂,所以才不见她,毕竟换做任何一个人,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有染,都是一种耻辱,所以她从心底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带着疑虑来到了孟磊房间,他还是躺在窗下的妃榻上,他长长的黑发垂下,露出了那张苍白的看上去令人发憷的脸,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他,今日这一见,从心底生出来一丝寒意,或许人死的时候反而没他现在这般模样可怕,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如同鬼睁开着双眼看着你一样。
青黛忽然从心里冒出来一种想法,也许他临死之前想要找个替死鬼,而这个人是她,嫁人前的紧张和刚进府的恐慌通通都冒了出来。
孟磊看着她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道:“青姑娘定是害怕极了我。”
“哪有。”青黛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孟磊笑了笑,看向窗外,窗外不远处的琵琶树上站了只孤零零的雀儿,啾啾的叫声不知为何此时令人心里发慌,他声音迟缓飘忽:“忆起那日初见你时,总是美好的如一场梦,我从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像一颗糖瞬间融化了我的心灵,我活着的这些年里,从没有哪一刻是像那时那样的快乐,好像在这人世间忽然就多了一丝期盼,对每一日的清晨我都恍惚多了一种期待,因为有了你,我曾期待你的眼光落到我身上的那一刻,但也怕那一刻,怕从你的眼里看到嫌弃的目光,可是没有,你那样坦然的面对着我,甚至于有时候开导着我,我觉得我是如此的幸运,在临死前还能遇见你。”
“可这美梦终究有醒的一天,不过我还是庆幸遇见了你,让我觉得我没有白活。青黛,我让人拟了一份和离书,上面按了手印,你拿着它回去吧,以后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快快乐乐的生活。”
青黛听完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原来这个人一直将自己的心思藏的那样的深,或许有些人有些心意只能被辜负。也才知道,原来他这三日未曾搭理自己,是因为想让老太太先出一口气,否则就算他有心想放走她,老太太怕也是不肯的,这个人真是用苦良心,不是不想见她,也不是讨厌她,是用了很大的心思想对她好。
这一刻真的很感动,可除了感动,她对于他只有怜惜,怜惜他天生残疾,怜惜他有爱不能表达,怜惜他如此为人着想,却还让人想成了恶魔,怜惜…怜惜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知该说什么,说谢谢吗?她说不出口。
孟磊没有再看向她,只道:“和离书在书案上,你拿着它走吧,母亲那我已经说过了,没人会阻拦你。”
青黛移着步子从书案上拿过那纸和离书,泪水“啪嗒”落在和离书上,模糊了她的眼,这是一份比天还要大的恩情,人最缺少的是什么,是自由,有的人一辈子都想困住别人的自由,有的人用自由来束缚一个人或伤害一个人。
青黛拿着和离书,在孟磊面前“噗通”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二爷的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二爷保重。”只愿你来生能做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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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秋给她在府里叫了辆马车,青黛坐在马车里,心里有一丝欢快,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欢快,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以后天地间终于可以任她翱翔,她又变成了青家的女儿。不知道父亲身体好了没有,不知道父亲有没有重返书院教书,母亲拿了那么多的金银首饰回去,父亲的病也应当好了才是。
思及此,心里更加欢快起来,好久没见父亲和弟弟,心里头甚是想念。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回到了家,下了马车,发现家里砌了新围墙,青砖整整齐齐,生生多了几分庄严,大门上的匾额上写着青府两字,原来家里已经大变样了。
门上的兽面衔环涂着金漆,青黛拿着铜环敲了两下,里面传来她母亲的大嗓门:“谁呀!”
青黛有些好笑,她刚才有一刹那的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母亲,是我。”
薛氏将门打开,极为意外的看向自己女儿,左瞧右瞧,只看到已经走远的马车,还有地上的车轱辘印记:“你,你怎地突然回来了?”
“母亲,能让我先进去吗?”青黛说着又道:“我有些渴了。”
薛氏立即让开了道,让她走了进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箱子,不由想到,难道是来给家里送些补给的,可为何这孟府也不让个丫头随行跟着,这么大一户人家。
青黛进屋里喝了杯茶,把紫铜盒子放到了桌上,这屋里已经是焕然一新,丝毫看不出当初半点的模样,她想了想,决定先问:“母亲,父亲的病好了吗?”
薛氏点点头:“你父亲这病总算是好了。”
青黛心里一宽松,这颗心彻底落了下来。
薛氏又道:“可惜你父亲的病好了,那书院却暂时不缺教书先生了,你父亲病了这么久,早就有人替补上,有时候倒是替人写写对联,写写书信挣些碎银,只不过杯水车薪,这不你父亲种菜去了,你弟上学堂去了。”
青黛看着茶几上嗑的一堆瓜子皮,道:“只要父亲好了,那以后总是有机会能找着事的。”
薛氏点点头,问:“那你呢?怎么今儿忽然回来了。”
青黛道:“母亲,我和离了。”说着青黛把和离书拿了出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和离了?”薛氏又问。
青黛瞧着她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劲,似乎不太开心,父亲病好了,而自己又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又团聚,母亲此时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何反而不高兴,她道:“母亲,就孟磊人好,可能自己觉得日子不久了,所以就给了我一纸和离书。”
“哦,那这孟磊当真是对你好,你这盒子可是孟府给你的?”薛氏的眼睛始终放在盒子上。
青黛将盒子抱在了身上,道:“母亲,这盒子里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我在孟府闲暇时写的书信。”说着青黛干脆便打开了盒子,把那些信笺都拿出来给她瞧,只因她不识得字,免得她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的开盒拿东西,虽然她不识字,可父亲是识字的。
“你这丫头,别人让你和离,你就和离,你嫁过去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说为了孟磊抄写了那么些佛经,好歹你这是嫁了一次人,怎么着和离也该给你点东西打发着你走才是,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今儿个非得去找他们平平这个理。”薛氏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青黛忙道:“母亲,他们给了,是我没要。”
“嗳呦,你真是傻啊你,给你钱不要,你不知道家里头的情况呀!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糊涂丫头。”薛氏说着把那个紫铜盒子“啪嗒”扔到了地上,怒道:“跟你父亲一个样,整日里就知道这些诗呀,词呀,我真真是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们,眼不见为净。”
青黛忙蹲下来,将掉落出来的信笺小心翼翼地捡回了铜盒里,也不去管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只当时耳边风去。
捡起地上的东西,青黛道:“母亲,您上次去孟府,母亲是不是拿了我一对翡翠耳环,那耳环母亲能还给我吗?”
薛氏见她忽然说起这件事情,眼神微有些闪躲,很快又会恢复正常,道:“怎么,我还拿不了你什么东西,要不是我拿了这些东西,你回家也只能喝西北风去。”
“母亲,这对耳环对我很重要。”青黛直直看着她。
薛氏道:“行了,你去你自己屋里去,别来烦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看着母亲远走的背影,青黛浅叹一声气,只希望她别把那对翡翠耳环卖掉才好。
晚上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饭桌上母亲又奚落了自己一顿,说她吃惯了大鱼大肉,以后得习惯家里的粗茶淡饭。
在家里住了两日,第三日,青黛没想到媒婆又到家里来了,她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件货品似的,她忽然觉得麻木,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任之由之,她要和母亲好好谈谈才行。
她母亲到底明不明白,她第一次能出狼窝,第二次能出得了虎口吗?也忽然明白过来,从一个人出生起,这个人就背负着家里的一份责任,而母亲有掌管子女命运的可能,此时此刻也更加能理解孟佪当时的处境了。
一个被金钱所迷惑的人是可怕的,或许她该想别的法子,可是此时她也不知道能想出什么法子,不知孟佪有没有听到他已经和离的消息,他会不会来找自己,还是他已经离开了汴京。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事情交代清楚了,明天男主要出现了。
第28章
孟佪醒来时,有些恍惚地看着周身的陌生环境,一眼就瞧见桌上的青花花鸟纹花插里几朵红粉蔷薇,赤红的蔷薇让他想起了她,那日他从孟府出来,不知后来母亲有没有去为难她。
大概是那晚在凉亭里受了凉,他连着烧了几日,这几日睡得模模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吱呀”一声,从门外传来了步履声,一位身穿灰布袍子的少年,端着一个彩釉瓷碗走了进来,一看到坐在那的孟佪,哎呦了声:“公子,您可算是醒了,您这一病就病了七天,您要再不醒,我们掌柜的都要去报官了。”
孟佪看着他手中的药,问道:“这些天都是你在给我喂药。”
“可不是吗?掌柜的瞧着公子发了烧,便差小人请了个大夫来,又让小的好生照顾公子。”少年说着把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孟佪接过他手中的碗,一口而饮,又递了两锭银子过去,道:“你留下一锭,另外一锭给你们掌柜,替我谢谢他。”
少年喜笑颜开,忙道谢:“小的就知道公子是个善良的,一看公子这仪表不凡,就知道公子是个大富大贵的人,以后定是好福气呢。”
孟佪自讽一笑:“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小的说公子是,公子就是,小的见的人可多了,公子这气度,将来定有所作为。”说着少年又感慨道:“这世上的人啊,生来便注定了,就像那孟府,那孟二郎生在多好的人家啊,可惜天生残疾,这又英年早逝,所以说啊…”
孟佪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
少年见忽然变脸的孟佪,问道:“公子,小的可是说错话了?”
“你方才说孟二郎怎的了?”孟佪问。
“殁了。”少年道。
“殁了”,他二哥就那样没了吗?孟佪只觉心里一空,直直朝下坠去,虽然早就明白他活不长,虽然明白这或许对于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可他就这样去了,离开了这个人世,一阵晕眩传来,踉跄着坐到了床上。
少年一瞧他脸色不对,忙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孟佪摇了摇头,本就病态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苍白了几分,想起二哥曾劝说让自己别去扬州,而想起那次自己是因何而去的秋祺阁,诸多复杂心绪千丝万缕冒了出来。
而如今自己唯一的兄长去了,自己却是连孟府都不能回,但也许他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吧,毕竟自己从礼法上来说,已经有愧于自己这位兄长,一种无奈的哀痛自心中冒了出来,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知母亲会不会因为过度伤心而累的病倒,但自己任性从孟府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管孟府的任何事情,此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凉与孤寂,此时才真的有那种感觉,他和那个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被逐出府了。
少年道:“说起这孟府啊,也真是奇葩,孟大朗因情而死,这孟二郎啊也是个情种啊,听说死之前还和离了,想必是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不愿把人家姑娘的青春埋没在那府邸,这孟三郎就更奇葩了,好端端的娶了媳妇,偏偏被逐出了族谱,这一家子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祖上没积德。”
孟佪冷嗤一笑,好也是人说,坏也是人说,这世道就是如此。二哥其实什么都知道吧,却还是在身前给了她自由,他是看透了红尘,必定对人性失望至极,了无牵挂的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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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坐在院里头的梨树下,白色花瓣掉落一地,从远看,如若掉了一地白雪,重重叠叠摞在一起,清香四溢萦绕了整个院落,她今日着一身雪白纱衣,微风浮动,吹起她直长的墨发,那雪白的裙摆逶迤在地,清美不俗的面容像镀了一层霜花,玉骨冰肌,如落入凡间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