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嫂——榴莲味
时间:2022-05-02 11:59:38

她看了看远处,一行白鹭上青天,百花齐放,大地回春,这几个月仿佛经历了许多许多,连看这些普通的再自然不过的景色,她亦有了悲伤春秋的感慨。
听说孟磊死了,心中甚是哀怜,只愿他去那个世界不再有苦难,只愿他来生不再是这般孤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扰乱了她神思,走过去将门打开,是那位媒婆,她今日鬓边并着一朵红芍药,浓眉大眼,浓妆艳抹,粗壮的脖子上带着赤金项链,红衣绿裙,品味实在俗气的很。
方婆子挑眉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道:“姑娘面容清丽绝美,叫我婆子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生爱怜。”
青黛冷冷卒了一口:“你这媒婆好生不要脸,我昨日不是和你说了,以后不要来这,我死都不会再嫁。”
方婆子呵呵笑:“你这娘子,你不嫁,难道还能一直待在青家不成,这姑娘家是迟早要嫁人的,就算你不肯嫁人,你母亲也不允许,咋这么倔呢?你母亲呢?今日在家否?”
“不在。”青黛也懒得和她废话,只去关门。
两人争执之际,薛氏拿着一竹篮子菜回来了,见自家女儿把人给拦在了外头,不由火起:“你这是做什么?”
青黛干脆将门大敞开,道:“母亲,你以后不要让这个人再来家里,我不会再嫁,除非我死。”
薛氏扯着大嗓门:“你不嫁,你留在家里喝西北风呀!我可没有多余的钱供着你,我这也是为你好,这次定当为你找一个好的人家。”
青黛道:“什么好的人家,是有钱人家吧,所以母亲都不管我这是去给人做妾,还是当牛做马了是吗?母亲这和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
薛氏道:“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我,你报答一下家里,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你这出身给人做妾又怎么了,没的还委屈了你。”
两人的争执引来村里人的围观,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薛氏被气极了,拿起扫帚就朝青黛扔了过去,青黛一看这架势,就想跑出去,刚跑出了大门,迎面便撞在了别人身上,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周身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那样的熟悉,他这是来找她了吗?一种淡淡的欣喜沿着眼角边流露了出来,四目相对,一切尽在无言中。
孟佪将她扶起来,又将她护在了身后,朝薛氏看过去,道:“这位伯娘,有什么好好说才是,这打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况且您家姑娘都这般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解,您打也是无用。”
薛氏一瞧面前这人,就知道不是他们这里的,他虽然只穿着一件普通衫子,可他发簪上的那只紫玉簪子一瞧就绝非凡品,还有他通身的气度,绝不是这个小小村里能养出来的人,那一举一动都透漏出来富贵人家的气息。
“你是谁?来这干嘛?”薛氏问道。
孟佪笑道:“我是从扬州来的商户,到汴京来谈一宗买卖,临近这村,便想来瞧瞧这村里有什么能够收用的药材之内的。”
薛氏瞥他一眼道:“别人的家务事,劝公子还是少管微妙,这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青黛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不知他会怎样看待自己,看待她的家庭,她母亲嘴上从来不会饶人的,以免母亲说出来更难听的话,她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扯了扯他的衫子。
却没想他负手而立,从背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母亲还在说着什么,她似乎已经听不清了,只有宽松的袍子下边两人相握的手。
他的手是那样的宽大厚实,将她紧紧握在手心里,温温热热的,须臾,他的指尖在她手心一笔一画地写起来,非常的缓慢,怕她不知道似的。
她的心微微颤栗着,生怕别人会发现什么,可被他护在身后,又觉得这一刻无比踏实,他终于还是来了。
——今晚我带你走,行吗?
青黛在他手心写了个好字,他的手便握得更紧了。
**
夜阑人静,所有的生灵似乎都已经深眠,青黛拿着行装,抱着盒子,悄悄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踩过院里的梨花瓣,将门轻轻打开,却意外的看到门外站着她父亲。
这些天回来,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变少了,白日里父亲出去做事了,晚上太累,早早的就会休息,没想到自己要走出这个家的这一天,父亲却等在门口。
青黛此时有些心慌,怕父亲拦住她,不让她走,可留在这个家里,她也实在没有法子应付得了母亲。
青平峰慈爱的瞧了瞧自家女儿,道:“没想到我这一病,你就长这么大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为父深感欣慰。可我也对不住你,没有能力照顾好你们三人,如今你要走,我这个做父亲的是支持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青平峰叹气一声:“你别怪你母亲,你母亲跟着我穷了一辈子,她是穷怕了,没有过一天宽松的日子,她觉得女人有了钱才会过得好,也是急怕了。”
说着青平峰递过去一个锦囊,道:“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实在过不去就回来,想家了随时回来,如今我病好了,这个家有我撑着,你尽管放心。”
青黛听着听着就流出了泪水,哽咽道:“父亲,对不起。”也不去接他手里的锦囊,只跪下来磕了个响头就朝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9章
 
从东京汴州出发,坐船顺洛水而下,经过诸多地方,才能到达扬州。
船在水面静静行驶着,高空偶尔飞过雄鹰,尖啸声忽闪而过,划破平静的水面,两人挨坐在甲板上,看着天上那轮偌大的圆月。
青黛不由道:“原来看同一轮明月,心境会这样的不同。”
孟佪轻轻嗯了一声,有些疲倦的,懒懒的,问:“你那会看它时,你在想什么?”
青黛笑了出来:“我那时不太敢想,也更加没想过会有此时此刻。”
确实,大概谁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他们两人会挨在一起看月亮,那月亮圆圆的,晕黄晕黄的,孟佪微微扭头瞧了瞧她,问道:“你以前都这样简单束发吗?”
青黛笑道:“村里人都没钱买首饰,都是用一根红绳盘发,小时候就盘个双螺髻,上头绑上两根红绳,或摘上朵鲜花并在发髻间,可能越简单的时候,还越快乐。”
“你一定是你们村里最漂亮的吧,有没有人偷偷喜欢你啊。”孟佪忽然道。
青黛失笑的摇摇头:“毕竟是男女有别,而且像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许不会去在乎漂不漂亮这个问题,而是今儿个做了多少事情为主,每天累极了躺在床上就睡了。”说着青黛又笑了:“哎,我们家就我母亲有一面小铜镜。”
孟佪也笑了,道:“你说我是不是寻到宝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青黛落寞道:“我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就像飘荡在这船上,晃晃悠悠,悠悠荡荡。”
孟佪转过头,皎洁的月光映在她清冷的面容上,他微眯起眼,缓缓靠了过去。
青黛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灼热的气息碰了上来,他舌尖轻轻舔了舔她干涩的唇瓣,试探着,从她的唇缝处轻轻进去,浅浅的,浅浅的,又深深的,深深的将舌完全探了进去。
唇齿相依的时候,他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青黛只觉得所有血液在这一刻上升,确实有一点儿晕乎乎的,心里头空空的,却又满满的,她整个人完全松软在他怀中,心头一片柔软。
就那么一瞬间的接触,他放开了她。
孟佪哑声道:“真实了吗?”
青黛懵懵的,眼里却是一片迷离,孟佪笑了,闭上眼又吻了上去,一切尽在无言中了。
青黛只觉得心跟着船舶晃荡起来,悠悠在心底泛起一丝一丝涟漪,像喝醉了似的转着圈圈,世界都旋转起来,却被一种兴奋占据着,随风飘然。
在这里,这一刻,心中那么自由,天地间忽然那般广阔,尽管对未来尽是彷徨,但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都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日子就都变得勇敢起来。
**
差不多一月才到扬州,坐上了马车,青黛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孟佪握住她的手:“你别害怕,我舅父一家都挺好,我想着先去舅父那看看,也算是间接给母亲报个信,如若舅父不待见,我再带你到别处找一地方,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青黛点点头:“我只是,不由自主,毕竟我们,三朗,我确实很紧张。”
孟佪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明白她的紧张与焦虑,道:“你相信我,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黛点了点头,让自己安静下来。
到了朱家,孟佪牵着她手坐在客厅里,青黛觉得不太好意思,想要挣脱开,却被他紧紧握着。
直到朱岩带着妻子陈氏和女儿朱瑶走了出来,他才放开了她。
两人站了起来,青黛跟着孟佪行了礼,两人才坐下,家仆上了热茶,青黛看着他们熟稔的谈了些家常的事情,却并未牵扯到孟佪被逐出族谱的事情。
青黛打量着屋里的三人,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原来他舅父只娶了一妻,没有妾室,他们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孟佪五官和他舅父长得有三分像,只不过他舅父是典型的国字脸,高大强壮,他舅父身上有一种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利落,从哪句话都能瞧出三分圆滑来。
而他舅母则是一个典型的温柔女子,眉目间都藏着一份温柔,尤其是一笑时,那两个深深的梨涡,更是增添了她温柔的美。
他们的女儿却是长得相当清秀,是个美人胚子,那单眼皮甚是透着一股子小女孩独有的清灵,眼尾微微上翘,又透出一点侠义之气。
此时那双眼睛就刚好朝她看了过来,青黛只觉得这眼里透着一点儿敌意,青黛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正是晌午时分,家仆过来请用膳,众人移步,青黛不知道这朱家的生意做的有多大,但能从这朱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上瞧出些端倪,奇树异草、奇花异卉,家里摆的每一个物件似乎都价值连城,小到地上踩着的白玉砖,那样的精美奢华,青黛想,大概连皇宫都没有这般奢侈,果然这富是富在商家。
越是这样,青黛心中就越是惶恐,她觉得自己走在这里,都要矮上人家一截,都让她生生自惭。
青黛没想到自己会和他们一起用膳,这里似乎没有那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相对来说要自由些,饭桌上也可以随意谈论。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顿饭,孟佪被他舅父叫去了书房,而自己则跟着那女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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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摆着诸多的古董古玩,朱岩坐在那些个古董古玩里,翘着一双二郎腿,然后掏出一个精巧的田籽玉镶金嵌宝石玛瑙鼻烟壶①,从鼻烟壶里挑了些放在虎口处,低头凑近虎口深深嗅了嗅,一股子烟香浸入肺腑,如此几下,朱岩方才放下。
孟佪早就习惯了,这是舅父每日饭后的必要过程,舅父是个极爱古玩的人,也最是爱收集,这仿佛成了他个人的一种爱好,所以家里大大小小都是古玩古物,小到他手中的这个鼻烟壶。
朱岩缓缓舒一口气:“小佪,你母亲前些日子给我来信了,你回去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了。”
孟佪一点也不意外:“舅父,您应该了解我的。”
“我是了解你,可没想到你这样跳脱,比你舅父我还要过去三分,居然喜欢你二哥的妻子,这就算了,你为了她罔顾礼法,连家也不顾及了,连你母亲也不顾忌了,还是想替你大哥报仇,把我这妹妹往死里逼是吗?”
朱岩又道:“你这无法无天的,居然还把那姑娘带到了我这里,你这脑子里都想的是些什么。”
孟佪知道会被舅父说这一通,道:“舅父,就像你对舅母那样,舅父为何不纳妾,是因为舅父没有这个条件吗?还是因为舅父怕了舅母?是因为舅父心里只有舅母一人,那何必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舅父,您难道不觉得这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详吗?”
朱岩倒是一怔愣,却又觉得他说的是事实:“小佪,你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是一件好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和舅父一样,如今这世道,对于出挑的人总会格外多几分关注,你都不知道别人在后面是怎么议论我的,说我这么大一份家业,却只有一个女儿,这做再多,也还是替别人家忙活。”
朱岩叹一声:“舅父告诉你一句实话,我也想要个儿子,可是你舅母那身子太过羸弱,生瑶瑶时坏了身子,再不上身,我有啥办法,我又不愿让她们母女二人多受些苦,就算是想纳房妾,给我朱家延续上香火,就会想到她们母女两人以后的处境,若我先走一步,若碰上个毒妇,那我在泉下都不得安宁,所以何必自找麻烦添上许多担忧,还会伤了我和你舅母之间的和气。”
孟佪与他相视一笑:“所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人活着,还是得自己心里舒坦,不然什么都是假,就像母亲给我娶的那家小姐,我只要一想到,以后的人生都要面对她,我就会觉得无比躁郁。”
朱岩道:“可你已经娶了人家,以后你待如何?”
“舅父,家里的事情我暂时管不了了,我也说了,让他们休了便是,或者给一份和离书,舅父,也许那个家我都再也回不去了。”孟佪道。
朱岩把鼻烟壶握在手心,须臾道:“你啊,真是个倔强孩子,但舅父还是要告诉你,你也应该明白,你虽然是我外甥,但不过因为你是我妹妹的孩子而已,如果少了这层关系,你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你可懂,”
孟佪沉默稍许:“舅父,我懂我明白,我会走的。”
朱岩叹气道:“我让你明白的不是这层意思,意思是你现在倔一倔可以,你要明白你还有一个母亲在孟家等着你,我妹妹是个苦命的,你外祖父去世时,最牵挂的还是你母亲,说是不应该让她嫁的那样远,也不应该去攀附什么权贵之家,使得她性子都变了许多。你明不明白你是我姐的支柱啊,她虽然信里没有明说,那意思却很明显,若你来了我这,让我好好照顾你,让你不要出去乱跑,这世道乱。”
孟佪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朱眼见他沉默不语,道:“你不在这待着,难道真要流浪在外,那你母亲就真的担心的睡不着了。你和那女孩先在这住下,那女孩的事我不会和你母亲说,你以后懂事些才好。”
孟佪无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鼻烟壶是百度而来的。
 
第30章
 
青黛走在朱瑶后头,经过一座青砖拱桥,河流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铺满了青翠葱茏的藤蔓,那藤蔓的绿叶慵懒的垂于水面。
不过须臾来到了一处湖泊,那湖泊上,一块偌大的长方形石块从湖水的这边连接到湖水的那边,石块的周围是清澈可见底的湖水,肥硕的红鲤鱼,绿鲤鱼,仿佛从脚底下游过似的,湖面里倒映两旁青翠欲滴的树木,恍然间青黛有种置身于仙境里的森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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