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周敏安轻轻道:“或许有一点儿,今夜似乎格外美,令人心旷神怡。”
朱瑶不敢去想话中的有一点儿是说有一点儿喜欢自己,他应该是有一点儿醉了罢,夜色迷人,人到深夜总是容易感性,轻声道:“那你还问东问西。”
又仰面看着天上的星子,叹道:“我若什么都说了,你怕也只会轻易的忘记了去,都说不在乎的东西总是不经意会忘掉。”
“或许也会忘记。”周敏安扭头望着她,皎洁的月色似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色,她纤细的脖颈如湖里的天鹅一般优美。
他缓缓朝她靠近,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似有一条看不见的柔滑丝带缓缓拂了过去,柔软的让人心中发颤。
终究是唇印上了唇,朱瑶微微发懵,她曾经觉得那比天际还要遥远的一幕,此时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眼前,他隽秀的轮廓与眉眼近在咫尺,他鼻尖正触着自己的鼻尖,她不敢动,也不敢闭眼,怕这一切只消一瞬便消失于眼前。
他们,他们这是在亲吻吗?须臾,她眨了眨眼,唇上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是的,心忽然间急骤跳动起来,似乎能听见它“砰砰”的声音,那声音自动钻入了耳内,她猛然间后退一步,心口间剧烈的上下起伏,或许是这夜色醉朦胧了。
周敏安随即也低下了头,心口间隐隐翻腾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感,比喝了最浓烈的酒还要让人兴奋,又似灼烧了一般,脑子瞬间没了思考能力,朝她看去一眼,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只有轻的风,盈的水在动,他们的目光却仿若呆滞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住①:这是根据百度上瘦西湖的描写大致改了改。
本来还有男女主一段,但写完这些就有三千字了,只希望孟看到这,又还没有点收藏的,点个收藏吧,谢谢了。
第41章
清栩棺,两颗芭蕉随风悠悠晃荡,雨滴“啪嗒啪嗒”打在翠如玉的芭蕉叶上,如耳边一首有旋律的曲调。
青黛身穿一件夹竹桃纹织锦裙,髻上别一支紫藤花璎珞,几串珍珠垂至脖颈,她转了转有些发酸的脖颈,璎珞上的珍珠碰撞一起清脆如玉鸣,嘴里轻轻哼起曲调,心中亦是开怀与惬意,如外头翩然而至的细雨绵绵。
朱瑶与春妍打着一把荷叶花纹的油纸伞,步至青黛房门口,朱瑶微微提起裙摆,裙摆上刺绣几朵赤红玫瑰花纹,随着她步伐更加摇曳开来,一如她那热情又炽烈的性子。
朱瑶步入屋中,道:“阿黛,你这倒也悠闲着呢?今日下起了雨,我这也懒得出门了,嫁衣也绣好了,日子如流水,这一瞬好似便清闲了下来。”
“是啊!日子过得快,这都快要十月底了。”青黛道。
“再过几月他们又要去汴京城会考,又要开始温书了,好似都是弹指间的功夫。”朱瑶说着自顾自倒了杯茶,桃花色的指甲微微翘起弧度。
青黛眼无焦距的看着桌上开得芬芳的晚秋木芙蓉,忽然想到昨日在船上,孟佪的泪滚烫滴在她的脖颈上,心中因不日就要与孟佪缔结连理的愉悦,忽然多了丝隐忧。
若是不出意外,他定能高中,别说一定会中状元,但应该会进前三甲,他虽被逐出了族谱,可他身上流的是孟家的血,永远是孟家嫡子,也永远有这个责任为孟府光耀门楣。
当时本也是逼急了才会如此,老太太绝对不会让孟佪流浪在外不归家,而若孟佪想回那个家,大概自己也难进孟府大门,且孟佪也确确实实还有一位夫人在孟府。
思及此,心中那一丝隐忧变得沉重起来,便也没了继续说这话的兴致。
微微停了停,朱瑶瞧了瞧她,欲言又止,想想道:“你这模样,是不是有心事?”
青黛微抿唇:“谁又没有心事呢?”
“也是,哪个无两件心事藏在心头。”朱瑶忽然道:“昨夜,昨夜周敏安他,他亲了我。”
青黛一听这话,心里也没多大的意外,虽说两人当时是有巧合,但如果但凡有一个人不那么愿意,这桩婚事大概也不会这样顺利。都说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身在这局中的人或许会被自己蒙上了双眼。
说完这话,朱瑶还是忍不住脸红了:“我在想,他昨晚是不是真喝醉了,还是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意思,可是我不敢问,怕问了就完全失去了期待,人总是这样,会给自己很多美好的期待,会想得美,这人才会有些盼头。”
“谁说不是呢?人总要想的美一点,这心里才会有些盼头,你家周郎应当是对你不一样的吧,或许只要不讨厌对方,也能生出感情来。”青黛抚慰道。
朱瑶趴在桌上,眼神迷离如蒙上了一层纱白的雾,悠悠道:“阿黛,原来被喜欢的人亲吻,真的感觉飞在湖面上,真的好欣愉,真希望君心似我心。”
青黛瞧着她小女儿的姿态,眼角柔情似水,嘴角笑意无限延伸,心中也不尽染上了几许心思,想起第一次与孟佪亲密接触,一种很大的不真实感,如云里雾里一般,其实她一直都是漂浮在云里雾里,总觉得前头雾蒙蒙一片,仔细想想,也会有许许多多迷茫。
“阿瑶,我倒是羡慕你,周公子这人其实挺有自己主意的,遇事不推脱,有担当有负责,就凭这一点,他也是不会辜负你一片心意,且你们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不似我与你三哥,当真是门不当户不对,幸得你三哥对我一片真心,也幸得你们对我如此照顾,不然我该怎么跟得上你三哥的脚步,我自己就觉得配不上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人吧虽然自有几分傲气在,可也是很愿意与你亲近的,你自有你的长处,你聪明努力上进,有勇有谋,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倒是我极欣赏的女子。你不知道,当初我那样对你,也是觉得你配不上我三哥,但现在我却不这么觉得了,你们两情相悦,无论从外在还是内在都很般配。”朱瑶直挺挺坐了起来,瞧着一脸忧郁的青黛,安抚道:“你要相信三哥,也要相信自己。”
“我自是相信他的,也早就下定了决心,只不过忽然有些烦忧。”青黛淡淡道。
朱瑶叹气一声,想了想终是道:“其实我来还有一事,今早郑家来向父亲打听三哥,问三哥有没有成婚,被父亲婉拒了,这郑家有些来头,他们家大女儿是当今皇帝的一位宠妃,这要是攀上一点关系,对以后的升迁有很大帮助。”
“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些倒也不是夸大其词,三哥本就长得一表人才,如今中了头名,不怪人家起了些心思,这三哥若是再中会元,中状元,那前途可谓无量,谁不希望闺女找着一门好亲事。只不过三哥的性子也是亲像了我爹爹,不喜欢的连瞧都不瞧一眼,如今心里眼里都藏着你,我才是真真羡慕你,所以你真不必烦忧,三哥自有三哥的主意。”朱瑶道。
一听这话,青黛的心思却更加沉重起来,有些话也不知要怎么说出口,有些事情不是有爱就能办到的,还有许多人为而无可奈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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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过两天,扬州城里忽然多了些茶语饭后的闲谈,第一件事,据说吴家五郎没中榜,在酒肆喝的酩酊大醉,说了好多胡话,说他曾与朱府朱瑶一同游湖,那朱瑶一边勾搭自己,一边却又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周敏安这个浪荡公子纠缠不清,最后两人才双双跌入湖中。
第二件事,说郑家的嫡女不顾女子矜持,向高中的解元朗表达爱慕之心,当时便有许多人看到,两人郎才女貌极为登对,有人说这解元郎是拒绝了,有人说是没有拒绝,迟早要传出大婚的消息来。
人怕出名猪怕壮,扬州城这番有了热闹,朱府却陷入了一片愁云里。
青黛每日随着朱瑶跑上跑下,这些谣言想要不知都难,此时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寝衣坐在桌旁,手里拿着青玉杯,神色呆滞,面容微微有愁意,坐了好一会都未动分毫,直到外头传来了步履声,才从呆滞里回过神来。
孟佪穿一身烟罗紫暗线花纹缎袍,头上还是那只紫玉簪子,远远看着,那比常人要深邃的眉目尤为俊朗英气,脸上的每一寸弧度都似精心雕琢过的,就算是在病中,他面前这个男子还是如此风华,确实风流蕴藉,气质出众,怎能不叫人起心思,此时此刻忽然明白了他当时的那种占有欲,那种有些焦灼的担忧,暗暗吃起了干醋。
她把手中的青玉杯放下,顺手给他倒了杯茶过去,道:“今日风寒好些了么。”
“好多了,这不就来了。”孟佪接过她手中的玉杯呷了几口,把玉杯放下,微微扬眉朝她看了过去。
她娇小的身形裹在素色的寝衫里,肌肤净如雪,白如玉,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孔雀开屏般散在背后,衬得人逸发的娇小玲珑,如一只白绒绒娇软软的玉兔。
“你今日怎么也还没睡?”孟佪瞧着她的模样,心里微微发软,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青黛浅浅一笑:“想着喝完这盏茶再睡。”
“夜间喝茶,黛儿是不是有心事?”孟佪静静望着她。
青黛确实有心事,这几日确实失眠难以入睡,外头的流言蜚语越说越奇葩。
陈氏也是焦急不已,却又无可奈何阻止这些谣言,人言可畏,只希望大婚后,这些闲言碎语能不攻自破,所幸的是这周府还算是个开明人家,也并未提出解除婚约的话来,甚至放出话来,说自小看着朱瑶这孩子长大,这吴家五郎考试失意,休要听这人信口雌黄。
周府是这态度,主要还是因为朱瑶改变了周敏安,让他这个纨绔子弟变得上进,从心里还是感激朱府的,也没有那些低看朱府是商家的意思,这谣言倒也好些了,只不过孟佪这个解元郎与郑家嫡女的事,却越说越得劲了。
青黛本来也想问孟佪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可转念一想,问了又能怎样呢?如若有一天他真有心娶别人时,真有点什么时,那自己问了也会是白问,何况她也真怕这有点什么,且他又正在病中,故而便干脆什么都不说。
只是心思确实沉重,脸上也还是勉力笑道:“最近几日天气阴凉雨水又多,这心里难免有些发闷。”
孟佪微微垂眸,眼睫毛上下颤动,须臾轻声道:“我这几日病着,直到今日才听到一些谣言”
青黛惊讶地瞧了一眼他,孟佪低低道:“这谣言已有几日,黛儿为何也不来询问我,只一个人将这事默默藏在心里,黛儿如何能忍得住?”
青黛低首,她为何不询问他,其实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因为没有底气,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带给自己的,她有什么权力去问一些东西,她只能做好自己,她现在比以前唯一多的是,懂得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不知这算不算她的价值。
“那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黛问道。
孟佪轻叹一声:“黛儿,如若换做是我,我大概怎么也忍不住会来问一问你,可你倒如此沉的住气,是我在你心里没什么地位,所以你不在乎,所以你不来问我。”
青黛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微微有些难受,为他们之间的身份难受,只得道:“我了解你,也相信你,但我也会忍不住焦虑,你如今高中,而我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我也很努力在跟着你的脚步前进,可我一个女子,大概怎么逞能也不能跟上你的脚步,你说你若是真有心,我能怎么办,我问了又有何用。”
“黛儿,有时候你的聪明理智令人喜欢,可有时候你的聪明理智让人觉得你不够爱我。”孟佪幽幽叹气:“黛儿,有时候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你应该第一时间跟我置气,质问我,让我出面解决问题,而不是什么都不说,这算什么呢?”
他说自己不够爱他,如若不是在乎,如若不是怕失去,怎么会考虑这么多,且她的处境也容不得她不多想,越在乎越怕。
第42章
十月底,气温骤降,天空一片青灰,青黛曲着腿,双手抱膝坐在妃榻上,头枕在膝头上,呆呆望着窗外的芭蕉,微凉的风从窗外徐徐吹了进来,脖颈与手臂一片冰凉。
青黛宛若察觉不到,只觉得这风还不及她心中丁点的凉意,他已经有好几日未露过面,而自己也好几日没去找他,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了隔阂。
她喜欢他,只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有他的存在,一直就觉得他离自己太远,超出了自己能够着的范围。
每次和他站在一起都那样的心生愉悦,可或许再喜欢一个人,也总有自己的气性在,她本来就处于低处,孟府的那位等在孟府,这里又有人主动追求他,这种危机感并不会因为他和自己亲密一点,就消失掉,反而因为得到过,想要得到更多,想要将他占有,得到过才会更加害怕,让她变得懦弱了。
说她敢爱敢恨,不如说是这个人让她想要这样,让她忍俊不禁,也是出于无奈。
他如今是觉得自己不好了罢,所以都不想搭理她了,人无完人,她哪有他们说的那样好,不过每人都有每人的气性罢了。
所以,她已经如此低微,怎么能再在两人的爱情世界里再多出一丝低微来,怎么能将这种喜欢赤。裸。裸毫无保留的表达出来,这大概是自己唯一剩下的东西了,也不愿让一个男人觉得自己比他爱的多,这大概是身为一个女子的尊严吧,女子本弱,不应该再在这件事情上处于弱方。
心下微叹,背后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披风,以为是碧佩,还是维持原样没动,只喁喁细语:“碧佩,我不冷,你出去吧,让我一人待着就成。”
见后头没有响动,心中微有些酸涩,只道:“碧佩,其实我不应该在这里,我本来不是这里的人,你知道吗?只有待在我自己那间漏风的房里,我才觉得踏实与真实。我其实还不如你,我如今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若不是他们极好,肯怕也是不愿给我好脸色的,我本就仰望不上他这样的人。”
又微微一声轻叹:“他会不会不来找我了,会不会不想和我成亲了,人人都说他倔,所以我怎敢多说什么,我如今只有他啊!我变得小心翼翼,我变得不像我,人总得有几分气性,我总得给自己留几分面子,我再穷,可我不能穷的连唯一的志气都要没了,我不想面目全非,也不想乞求,我若走了,你就好好跟着阿瑶罢。”
忽然被一个宽阔的臂膀将她揽在了怀里,一股淡淡佛手柑的清香飘来,他玉涡色的宽袖上刺绣繁复麒麟纹,其实她早就闻到了,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可没听见步履声,就知道是他了,她不知该怎么和他说,那便只能在他以为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处境,不是让他怜悯,而是这就是她,她的无奈与不安,如若他真的不能体会,那她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黛儿,天气渐凉,你衣裳如此单薄,窗户不关,是想生病了,惹我心疼,是么?”孟佪嗓音沙哑,声音里似带着一丝疲惫与不安。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熟悉的嗓音在耳边低低轻唤,心忽然就落了下来,心底生出一丝丝的喜悦,他终究会还是在乎自己,放不下自己,终究是他先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