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毕竟不如皇宫,安诸只是随意瞧了几处,便没了兴趣。
而后他不拘的悬了退坐在顾府一处院子的假山,双手枕在脑后,瞧着碧蓝天空中浮动的白云。
玉冠在日光照耀下剔透晶莹,紫色长衫的衣袍被风摆弄,由着他脚来回的摇摆。
年少的安诸心中想:顾府的天与皇城的天,也是一般无二的啊,无趣得紧。随后他便听见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假山走来,安诸好奇的起身,便是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了一身水蓝的小袄子匆匆走过假山边上。
“小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安诸由天而降,跳到了宋怡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那时候也不过是十七岁,未及弱冠,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却已然是个大男孩了。
宋怡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大男孩,眨巴眨巴眼睛,随后道:“我要过去花厅找母亲,核桃酥我已经吃完了,可我还有些饿。”
“花厅?”安诸瞧着幼时的宋怡煞是可爱,便生了捉弄之心,随手的从假山边上的草堆里扯了一根草抛去宋怡身上,还大喊着:“有虫子,哇,好大一条毛毛虫。”
宋怡被她那么一下,哇的一声大叫,便是逃一般的跑了开。
张了双臂的安诸傻了眼,这不就是看着她可爱,想要亲近亲近嘛。
以为小女娃被吓会扑去他的身上,他就好顺水推舟抱个娇软满怀,随后又和蔼的安抚小女娃几声便是。
只是如今这小女娃跑得方向不大对啊。他赶紧动身追了上去。
谁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宋怡那么一个九岁的小女娃,被他那么一吓,不管不顾的已是冲出去了老远。
愣是跑得健步如飞。以至于安诸怀疑他可能是练了假的武功,八岁便是苦练,如今却跑不过一个小女娃了。
说出去,甚是一件丢面子的事。
安诸眼看就要追上宋怡,宋怡却和一袭青衫的顾知文撞在了一处,愣是将顾知文撞倒磕去了栏杆上。
追上去的安诸赶紧换了目标,隐去了院子另外一处的。他又惹事了,父皇若是知道,他便没有好果子吃了的。
想起被罚抄国策和兵法支配的恐惧,安诸缩在大树后,极力的降低他的存在感。做太子有什么好的,犯了错依旧是要抄书。
其后的事,便如顾知文所言,他磕去了栏杆上,宋怡面朝地磕去了地上。
跟着顾知文两名的小丫鬟,一个慌乱的去瞧顾知文,另一个急匆匆的奔去告知老爷夫人长公子出事了。
“竟是不记得了,孤生得玉树临风,那时候尽管孤未及弱冠。但模样应该也不比如今差多少的罢。”
安诸蹲在墙角处回味过去,等他回过神来,只是听见宋怡说不记得是为何撞了顾知文的。
他便是有些不开心了,作为一个俊美不凡的帝王,这个顾倾城怎能那般目中无人。他好似是忘记了,即便是再见,顾倾城亦是没有把他瞧在眼中的。
安诸又是自言自语一句:“是的,父皇说过,有的女子便是喜欢欲擒故纵。这顾倾城一定是故意不将孤放在眼中的,便是要引起孤的注意!”很好,顾倾城,你已经成功引起孤的注意了。
安诸起身回去宴席,这墙角他就是不蹲了,回去酝酿酝酿稍后选妃的事亦是要紧。
那边宋怡听了顾知文的言语,沉默了半晌。原是顾知文一切的忧心,是因为母亲秦氏而起的么?
那……她又想起了那日秦氏在听雨轩哀求时候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不安,该不是这宫宴她是来错了。
“其实先前宫中已有消息传出,说陛下在今次的中秋宫宴要选妃。那时候只是解释,所以我去找你那回,并未与怡儿你说起这事。”
听见顾知文的言语,宋怡好似被几道惊雷劈中:“顾大哥那几日来听雨轩寻我,可是因为顾伯母让你与我说代替城儿入宫的事?”宋怡虽是问出口的,心上却是肯定了九分。
顾知文点头,随即又赶紧解释道:“听闻宫中传出消息,我哪里还愿怡儿入宫冒险。我求了母亲另找她人替你的,只是不知,不知何时入宫之人却又成了怡儿你了。”
“我……”秦氏找的她,这话宋怡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又联想到了今日茶僚见到的今如,还有顾知文识破她身份时候的那句“可是怡儿,你如何要来这宴席呢。”宋怡更是心惊胆颤。
便是开口问道:“顾大哥你找的那位姑娘,可是唤作今如?”
顾知文一愣:“正是。怡儿如何知道的?你见过今如姑娘吗。”
想起入宫之前今如拉着她,欲言又止的只是不住对她说不能与秦氏一同来这宫宴。宋怡心上有某种猜测一闪而过。
她接着想起今如对她说的“宋小姐,我想起来了。”这么一句,心中凉了一大截。
只怪当时她被秦氏带着的那小丫鬟催促,便是忽略了今如话中有话。
她曾与今如约定,若是今如想起来为何要寻她,今如便会再去找她。
而很是明显的,今如那想起来了,指的便是想起了为何失心疯的时候便会说着要找她。
“她的病莫不是好了?”
顾知文疑惑:“病?什么病?怡儿你一个人呢喃什么呢?”
“顾大哥,今如她有失心疯,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顾知文面色上带了几分诧异:“这件事怡儿你是如何知道?我记得你不应与今如姑娘熟识才是。”
今如患有失心疯这事,顾知文也是在带今如去见母亲秦氏时候才知道的。
宋怡面带复杂之色:“此事说来话长,今如受不得刺激的。”
宋怡小心翼翼对着顾知文道:“顾大哥,她在顾府中,可是又犯了失心疯了?”
顾知文不知宋怡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头,当做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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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选妃(五)
宋怡更是头疼了。
她接着又道:“顾大哥可是能与我说说, 今如那时候是为何犯了失心疯的。”若是她的猜想无误,那今如犯了失心疯,定然是与秦氏有关的。
“今如姑娘是我差人寻来的,我本意是由她替了城儿来此次中秋宫宴的, 那时候母亲亦是已同意了我的提议的。”
顾知文面上一凝, 难道是因为今如有失心疯, 母亲秦氏才去求的宋怡来这宫宴的。
随后他嘴角又是一抹苦笑, 事到如今他如何还异想天开的自欺欺人。
母亲秦氏的话,已经说得那般的直截了当,宋怡此次替了妹妹来这宫宴,自然不是因为今如的失心疯。
他接着道:“那日我带了今如姑娘去见母亲, 本就是准备让母亲瞧过, 便安心将找人替代城儿参加宫宴的事全权交与我处理的。
不料今如见了母亲, 还未说上几句话, 便是忽然摔开了母亲拉着她的手,躲去我的身后指着母亲大喊「有坏人, 坏人。」”
宋怡听着顾知文的话,便是想起了那日遇见今如,今如犯了失心疯,亦是大喊些关于有坏人之类的言语。
她眸子中的颜色暗沉了甚多,秦氏果真与导致今如患上失心疯的事有所关联。
今如那失心疯的病是时好时坏的。她自己说了, 她是因为受了过大刺激导致的,只有提及火见着有所关联的人,便才是会发病。
见了秦氏便是发了病, 联系今如又不管不顾的拉着她, 不让她与秦氏一同入宫,急红了眼只是不断说着“不能去的, 你不能与她一同去的。”这般的话。宋怡心中凉透了一片。
“怡儿,你怎么了?”
“我无事,顾大哥,你接着说,而后呢?”
“而后——”顾知文想了想继续道:“母亲看她情绪激动,好似是神志不清,唤来了院子中粗使的丫鬟婆子,本意是先拉住她的,却不知今如姑娘更是闹得厉害,砸了花厅中甚多的物件。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她。随后口中——口中——”
说到这,顾知文沉默了。
那日,今如情绪很是激动,说母亲秦氏是杀人凶手。他全当今如是发病时候说的胡话,并未多放在心上。
此刻一想,便是一身冷汗。莫不是那今如竟是知道母亲秦氏将宁氏推下落枫崖的事!
“顾大哥,随后如何了?”宋怡看着顾知文面色不对,心上更是急了。
“随后她便是昏死了过去,母亲便差人赶紧请了大夫来府中。”
顾知文无法想象宋怡知道了母亲宁氏,是他的母亲秦氏亲手所害,他们二人该是如何。心中几番激烈的纠结,他选择对宋怡隐瞒下母亲所做的恶事。
“想必大夫为她诊治过,她的病情该是能好许多的罢。”
顾知文道:“确实的。大夫说她是受了太大刺激,急火攻心才会那般。这次她昏倒倒是一件好事,由她的脉象来看,再醒过来她的病情便会好了许多。大夫说若能好好调理,便是全全康复亦不是不可。”
宋怡点头:“今日入宫前,我由顾府出来在茶僚见着她了,她倒是如常人一般。”
听见宋怡说今日在茶僚见了今如,顾知文心中大惊:“怡儿今日见她的时候,今如姑娘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看着顾知文紧张的样子,宋怡本就疑窦重重的心上更是沉重了三分,脸色也即刻变得复杂起来。
顾知文看着她的脸色有异,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母亲将她换下的时候,她便是不曾对你说,是我请她来代替城儿参加这次宫宴的吗?”
“她未曾与我说什么。”
顾知文很不对劲,宋怡已然察觉到了。就在方才她说见着今如的时候,顾知文面上一闪而过的恐慌,她亦是瞧见了。宋怡垂首不语,顾知文又有事隐瞒了她。
皓月高悬,映着宋怡低垂的面上面颊苍白,几朵云彩拂过,宋怡那苍白的面色便又隐在了如水夜色中。
在思及方才顾知文坦然承认了前几日寻她,是想要说服她顶了顾倾城的名声参加这皇帝亲点的宫宴。
宋怡心上苦笑,是不是承诺这东西,真如那话本中所言,不可尽信的。
岐国皇帝既是亲自指了顾倾城的名,那这意图可谓是十分明显不过了。
便是傻子,也是能想到了,那所选的人中定然有顾倾城的一席之地!
她道:“顾大哥,你方才才说,不会再如要我替代怡儿入宫之事一般,对我再有所隐瞒的。但是你却终究还是有事瞒着我的。”
安诸看着宋怡面色不好,赶紧又道:“怡儿,你且信我。那谣传我之所以不曾与你说,便是不愿你与这件事有甚牵扯。我不说,便是有我的考虑。”亦是有无法说出口的难言之隐。
“可你却与我说了城儿妹妹离家之事。”宋怡想要信顾知文,她此刻却做不到。
“那时候,我——却是动摇了。怡儿,我是顾府长公子,顾府兴衰,亦是有我一份责任的。”
“责任之于顾大哥,是比我要重要的么?”一向娇柔的宋怡,这一刻心上变扭,终还是胡搅蛮缠的无理取闹起来。
顾知文更是急切了,右手举起作发誓状道:“怡儿如何这般贬低自己,在我的心上,你胜过一切。你如今这般的质疑我,可是让我心伤呐。若是你不愿,那我便是以命立誓。若我做了半分对不住你的事,日后不得好死。”
“顾大哥!”宋怡急急用那白皙的玉手挡在了顾知文的唇上:“这般的毒誓,顾大哥如何能随意胡言出口的。我信你,这誓言便是当做你不曾说过才是。”
顾知文以性命立誓,宋怡如何能不动容。纵是她心中仍是憋着一股气,挣扎一番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她的内心,亦是更愿意信顾知文的。
中秋的月光洁白胜雪,在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阵阵细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二人间歇的沉默,只听那秋虫吱吱鸣叫。顾知文思索了一番,便是准备开口。
“怡儿——”
“顾大哥,你莫要再说了,我信你。”宋怡似想到什么,直直打断了顾知文的言语,片刻后,那娇柔的声音只是低低问道:“若是有一日,顾大哥你终要在顾府长公子的责任与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我么?”之于情爱,她终究想听见一个自私的答案。
宋怡想从顾知文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足以让她一辈子安心留在顾知文身边的承诺。
“怡儿,我……他们终究是生养了我的父母。”
宋怡心上失落,更多的又是自责。她眼中蓄上了泪花,或许她真是太咄咄逼人,顾知文自小身子孱弱,便是右相顾显想尽了法子将他治好的。若是没有顾府,那便可能没有如今的顾知文。
顾知文是个重情义的,顾显与秦氏对他何止是生养之恩。
宋怡这般的逼问他,倒是叫他里外不是人了。这个问题莫要说是顾知文,便是宋怡站在那般的立场,亦是做不了抉择的。
“顾大哥,是怡儿胡闹了。”宋怡埋低了头,心上苦涩。她何时成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子了,这般的她与当初那些欺辱她的人,有何区别。顾知文为了她,甚至立出了毒誓,她不该再咄咄逼人的。
“怡儿,若是终有那么一日,我如何也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
宋怡起身:“顾大哥,我们出来良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宴席吧。”她不想在与顾知文继续这般的话题。
太过沉重,太过现实,太过难以十全十美。全然换做是她,她亦是不知要如何在责任与心悦之人间做出合适的选择。
“不是的,怡儿。”顾知文拉住了宋怡的衣袖:“你听我说。”
宋怡固执上了心,她不愿逼迫顾知文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那样的顾知文也不是她心悦的顾知文。
她抽了被顾知文拽住的衣袖,道:“顾大哥,我心悦你甚久。你那日对我表露心迹的时候,我觉着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因为我心悦的男子,恰是亦心悦我。我希望顾大哥一直是怡儿心悦的那个样子,一个重情重义有所担当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