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儿,你——可是能再说一遍?”
“方才的话,是我胡闹了。怡儿只希望顾大哥,依旧能做那个有所担当的自己。”而不是她强迫的,为了她背负上不忠不孝罪名的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怡儿方才说心悦我的话,可是能再说一遍?”他终于的听见了心悦的女子对着自己说出了「心悦」二字。
安诸回去了宴席上,却是良久不见顾知文和宋怡回来。心里开始泛起嘀咕:“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心上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是抓不住所想的那个重点。
第27章 选妃(六)
才是回神, 安诸便是见顾知文走回了举行宫宴的御花园中。
安诸心上大道失策,若是知道他们要这般久才回来,那他方才该是要多听一会儿墙角才是。
他仔细回想一番,方才听了半晌, 好似也未曾听见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安诸郁结, 回来早了, 真是亏了。
太后看着皇儿又是心不在焉, 如同以为他是瞎了一般,又是在他耳边提醒他道:“皇儿,你瞧那边,与顾府小姐立在一处的那位公子, 你瞧是何人?”
安诸嘴角一抽, 无奈且冷静的道了「顾府长公子」五字, 便直直看着一起走入宴席的顾知文和宋怡。
“是吗?哀家瞧着有点像, 不过年老眼花了,不敢确定, 便是又问了问皇儿。可不知他们二人是何时离席的。”
安诸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有些时候了。”
太后大喜:“皇儿如何知道,莫不是你时时注意着那顾府小姐?莫不是皇儿心悦那顾府小姐甚久了,才是时时瞧着人家。”
“母后!”安诸被太后这么一说,一下子便是炸了毛。他时时盯着顾倾城,只是因为想知己知彼, 好再想计策整治顾倾城。怎么看到了母后眼中,他便是心悦上顾倾城了呢?
安诸郁结,他心悦谁都可能, 便是不可能心悦顾倾城的!他是做了什么, 让母后能这般的会错意,孽债啊。
太后看着皇儿的样子, 便是指了安诸时常打量的西北边,道:“皇儿,你瞧那顾府长公子如何?哀家瞧着,顾右相家果真是生了一对俊俏的好儿女呢。”
听着太后夸赞顾倾城,安诸心上不悦了:“母后,儿臣觉着那卢左相家的公子卢未觅比之顾家长公子,样貌才学上皆是不输他的。方才卢小姐那段剑舞,也是惊才绝艳的。”
听着安诸提及卢左相的一对子女,太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哀家若是没记错,上回皇儿出去办那事时候受了重伤,便是那卢小姐将你救回了府上的罢?这次选妃,若不是也将卢小姐选了罢。”
太后心上更是大喜,这次选妃可谓是有太多眉目了。便就是眨眼的功夫,她能确定下的儿媳人选,已有两人了!
这情爱要是来了,果真是挡都挡不住的事。她不等安诸回答,随即便是又道:“皇儿,现下宴席间献艺的是护国将军的孙女洛芙,你瞧如何?”
安诸听了太后提起上回卢未央救他回府的事,即刻的他又是想到了宋怡是如何不辞辛苦的将重伤的他抛去门外的。
不为他请大夫也便是罢了,那顾倾城如何就那般的冷情,连收留一下重伤的他都不愿!
又是想起他还留在御书房的那张字条,那张宋怡亲笔留给性命奄奄一息的他的字条,安诸就很是想要即刻要了她的卿卿性命。
顾倾城,若不是孤仁慈,若你不是右相之女,孤便是恨不得将你抓去刑部,判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才是解气!
听闻太后说此刻献艺的是护国将军的孙女,安诸便压制了心上的火气,朝着宴席间看了去。
宴席间,一位样貌端正,五官精致的女子,着了一尾石榴花百褶罗群,上搭交禁广袖轻罗裳,正是端坐在一只红木圆凳上,袅袅弹奏了一曲吟春调。她的指法娴熟,一曲吟春调如泣如诉,让人听得好生神往。
安诸道:“这调子倒是弹得还不错,但在曲意的领悟上,还是有些偏颇了,太过于的按图索骥,听了未有如临春景的感触。”
太后笑意尴尬:“这洛府小姐的曲子,是弹得有些过于追求技艺,忽略了本身曲子的意境。”
仔细斟酌了言语,她接着又道:“但总体来说,洛府小姐也算是该了个中等水平罢。皇儿既是喜欢听曲,不如也将这洛家小姐算入那六位佳人的名额如何?
她如今虽是比不过那顾府小姐。日后入了宫中,有了好的乐师指点一二,洛府小姐定也能有极快的长进的。”
“呃……”安诸默:“母后,不是说好的,选妃之事由皇儿自己抉择的吗?”
再说,他之前只是说了想听琴曲,并未说过喜欢听曲呐。母后便是这般的,怕他食言不成。
太后掩嘴笑道:“哀家只是提议,皇儿要选哪家的小姐,自然还是由你自己挑选的。”
“母后,您还是仔细听曲罢。”安诸真想扶额长叹,奈何估计到帝王的尊严,他忍了。
但他亦是仔细的思考起了太后的话。若是此番他必要选顾倾城,便是一件麻烦事。
如今朝堂之上是顾家、卢家和洛家三足鼎立之势,他只选了顾家一家的小姐,怕是朝中那汹涌的暗流,要变了方向。
安诸空置后宫甚久,便是为了不打破朝中各自制衡的权利。
不论如何,他只要选了朝中哪一家的小姐入宫,长久便会造成一家独大的势头。
名唤洛芙的女子奏完琵琶,御前献艺这一出也算是有了个终了。
在洛芙掩面娇羞的退场后,在太后的催促下,安诸又是吃了几杯酒,便是于席间站了起来。
众人皆是时刻注意着安诸那边,瞧见他有了动作,席间的喧闹哗然而至。
几位佳人悄然坐直了背脊,端的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众人皆是知道,今日这重头戏才是要开始了。
“诸位,孤方才席间一番思量。对于选妃一事,心上倒是有了人选。”
太后即刻便是随着他起了身,道:“来人,为陛下备来文房四宝。”
吩咐完,她又转身对安诸道:“皇儿,你既是有了主意,那边列一份花名册,由小通子与百官宣告罢。”
“是,母后。”
未过多时,笔墨纸砚便依次由宫女拿到安诸跟前,几个宫女仔细收拾了安诸身前的桌案,又小心的摆好了纸笔。一个宫娥仔细的研墨,安诸端坐于案前,面色深沉。
灯火辉映的宴席上,一时间气氛更是升温。众人虽是一语不发,那一双双眸子中却尽是火热,纷纷皆是才猜测这位空置后宫甚久的帝王,今次会选如何的佳人入宫。再是想那后宫之中无主,有的人便更是做上了春秋大梦。
其中甚多世家小姐,诚然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皆是眼巴巴的瞧向宴席高座上奋笔疾书的安诸。
宋怡垂首坐在席间,自顾自的沉思着什么。她心上很是恐慌,方才走回御花园中举办宴席的地方是,顾知文又是拉住了她。
这次顾知文倒是直接了当,对她道:“怡儿,若是事情真无转圜的余地,你可愿意与我离开京都?”这般的话,宋怡如何听不懂,便是要带她私奔的言语呐。
她不住心乱如麻,顾府已是有个顾倾城与人私奔了。若是顾家长公子再与人私奔,那这顾府真是变了天,该是要没落了去的。
宋怡那时候只是愣怔不语,她不敢应下顾知文。她又如何来的不愿意,只要是同顾知文在一处,便是去天涯海角,她皆是千百个愿意的。但她终究不能害了他,不能祸害了顾府。
顾知文在京都有父母,有似锦前程。即便是少了一个她,他依旧是那个锦衣玉食的顾府长公子。
为了顾知文考虑,宋怡便不能自私。尽管她想自私,理智终是时刻在告诫她不可糊涂,顾倾城的糊涂,顾倾城的后尘,她绝是不步的。
秦氏看了身侧的宋怡,面上挂了和蔼笑意,安抚她道:“城儿莫要紧张,这件事定然能安然过去的。”她依旧在极力扮演那个通情达理的顾府夫人。
宋怡面纱下的面色晦暗。事情至此已是迫在眉睫,秦氏还能说出让她莫要慌张的话。
若不是秦氏还有其它的安排,便是秦氏今日要坐实了她顾倾城的名号!
想到秦氏安了这般的心,宋怡纷乱的心更是波涛汹涌得紧。
她如何要这般的对自己,便是她与母亲宁氏借住于顾府中,二人皆是恪守本分的。
宋怡又是想起有一回她与顾倾城因为一碗冰糖莲子羹生了争执,那时候她很是委屈,诚然不是她挑的事,诚然她不曾做错什么,认错的那人还是她。
只因顾倾城说那是她差人一早顿的冰糖莲子羹。母亲宁氏来了不问缘由,便是代她为顾倾城陪了不是。
而那日是服侍顾倾城的那个小丫鬟躲了懒,小憩过了,顾倾城一早要的莲子羹,她未曾报去厨房中。
“母亲,那莲子是你买回来让我去厨房找人做的,如何的顾倾城说是她的,你便将这错揽到了我们自己的身上。那明明就是她无理取闹。”
那时候宁氏便只是和煦的对她笑着,道:“怡儿,我们借住于顾府中,便是受了人家的恩惠,这些的小事,便是能忍则忍,能过便过了才是好的。”
顾倾城来了气,因为委屈面上早是挂了泪痕:“母亲,我们如何不搬出顾府,怡儿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点补满三千=3=——三千补满=3=爱泥萌——
第28章 册封(一)
她们母女二人在顾府中, 从未多拿了顾府的一分一毫,为此她的母亲宁氏还抛头露面,在外接了一份私学的活计,隔一日便是要去别的高门大户, 教那深在闺中的世家小姐琴理。
宁氏亦是知道女儿的委屈, 但她留在顾府, 自是有不得不留的理由。
除了这顾府, 她不知还有何处能避开那个疯魔了的人的纠缠。便是宁氏出去授人琴理,她亦是早出早归,时刻小心翼翼。
她见女儿哭得伤心,只是将宋怡拉到她身边的罗汉床坐下, 道:“怡儿, 你如今还小, 母亲只是希望你能快快长大, 等你及笄那日,母亲定然将实情全全告诉你知道, 可好?”
“好的,母亲同怡儿说好的,及笄之后怡儿便不是小孩了,母亲要将一切都告知我。”
宋怡想到这,心中不免酸楚, 她的及笄礼来得太晚,而母亲宁氏却是走得太早,太突然。
回想起那日她正是练习着母亲出去时候布置于她的琴曲, 便是有顾府的小丫鬟急急跑来, 告诉了她宁氏坠崖的噩耗。
宋怡眸光中染上冷意,看着笑意和蔼的秦氏, 心中窒息般难受。
她向来敬重秦氏为顾知文母亲,虽不与秦氏亲近,但她对秦氏皆是该尽的礼数时时尽了的。
难道秦氏便是将顾倾城离家这事怪罪到了她的身上?宋怡不解,那件事若不是顾倾城有意找茬,她如何也不会落得了个自食恶果的下场。
一报还一报,只是顾倾城的时辰到了糟了报应,秦氏如何能将错算到她的身上。
宋怡慌了神,面上虽还是应了秦氏的安抚,但整个人犹坠冰窟。
看着宋怡恍神,秦氏怕她察觉了什么,便道:“城儿莫要多想,今日你有幸被选上,该是件好事。选不上,也便是机缘不到。”她故意咬重了「选不上」三字,暗示宋怡一切还有转机。
宋怡如何冷静得下来,她想起方才为与人较真所奏的那一曲「曲水词」。
顾及了顾倾城不善琴理,她还是压了个两三分。但是那曲子她自小便日日练着,再是如何看着在座众人的反应,她便知道在场人是被顾小姐的琴技折服了的。
宋怡心中悔不当初,她如何在今如拉着她的时候,便就不听今如把话讲完,便就不索性的食言一回。拒了秦氏。
宋怡道:“母亲,城儿还不想嫁人,只是想要多孝敬你些日子。城儿不想离开顾府。”
秦氏听着宋怡的话语不对,她好似是知道了自己的计策一般。
即刻声音凌厉了几分道:“入宫之事本便是光耀门楣的好事,你这孩子便是有孝敬母亲的心便是了。这入宫的事,亦不是我们能拒绝的。”
语毕,秦氏面色凝重了几分。儿子顾知文与这宋怡,可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便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再想方才她随着顾知文出了宴席,便是去告诫儿子即刻与宋怡了断了关系的。
秦氏还撂下了狠话:“知文,她今日既是来了这宫宴,顾倾城三字她便是认定了的。”她又镇定了几分。
是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次若是城儿真的有幸被选中,她便是豁出去一切皆要把宋怡二字抹去。
一举两得的好事,一是解决了顾倾城离家的事,二是让儿子顾知文对她死了心。可谓妙哉。
不消片刻,安诸身边的总管太监小通子便拿了一份花名册。
他仍旧是尖着嗓音,高声道:“陛下已是拟好花名册,还请册上有名的名门小姐们,出席于宴席间来。”
随后他那阴阳怪气的嗓音更是大了三分:“安南通州水家水怜儿。苏淮禹州顾家顾倾城。召京洛家洛芙。宁水刘家刘锦月。西骆方家方妙音。晋安卢家卢未央。”
听见了顾倾城三字册上有名,秦氏眼中的狠厉渐渐浮出。心中亦是更加坚定了所想。
既是天意皆在助她,她便是要断了儿子与宋怡之间的情思。她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宁氏的女儿在一处。
宋怡听见顾倾城册上有名,心中情绪纷杂到了一处,有不该不信今如的悔恨,有不该心怜秦氏的自责,又不知如何应对眼前一切的恐慌。那名册,她好似觉着有些不对,却是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悔悔悔,便是悔不当初。这便是秦氏说的选不上?倒是话音都还未散干净,「顾倾城」三字即刻便就上了名册。
宋怡再次对她娇弱的性子有了不满,便是因为她的娇弱,才是让自己走到了今日这般的处境。
顾知文的话再次响彻她的心中:“怡儿,若是事情真无转圜的余地,你可愿意与我离开京都?”
她瞧向对席,便见顾知文也是愣愣的瞧着她这边。二人远远对望着,好似有诉不完的情思哀愁。
“城儿,城儿。”秦氏瞧见了二人对望,便当做没瞧见一般,和声细语的提醒她道:“如何还傻愣愣的坐着,快些过去宴席中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