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诸看着小通子一副隐忍诧异的模样,心上不解他为何那般的表情,接着又道:“是的,这东西,孤可是要好好的收着。日和可还是要给顾倾城好好看看的。”
语毕,他拿起银钗在手中摸索。
小通子心上那嘘唏转为同情安诸的叹息。这相思真是无药可医的病呐。
如今陛下患上了,整个人明显痴傻了甚多。这般的话,他便又是只敢在心上想想。
夜里的京都道路上,顾府马车继续行进着,两辆车中皆是一片沉默。
顾知文很想要与宋怡说些什么,但他却不知该是要由何处说起。
他陷入了自顾自的深思,下意识的还板了脸,宋怡看着他的模样更是不敢多做打扰。
“怡儿,随我一同离开京都吧。”过了半晌,顾知文这般一句没头没尾的言语划破了夜的寂静。
马蹄声的踢踏声,车轮的咕噜声,雨滴的滴答声交织着,不急不缓的回响于夜色中。
低着头的宋怡听见顾知文这般一句。霎时抬起了头,瞪大了一双杏目。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将马车中相视的二人面庞照亮了那么一霎。
“我是认真的,怡儿。”顾知文深深锁眉:“你不知今日宴席上,只是看了你被他人拥去怀里,我便是嫉妒得快要发狂了。我——我如何也不会让你替城儿入宫的,我如何能舍得。”
“他拥了我,是因为我那时候——”
“我知道。”顾知文打断了宋怡的话:“即便那是意外,但怡儿,我仍旧是吃味了。之于你,我便是这般的自私的。”
宋怡低低垂下了头,面颊上悄然染上一抹红晕:“那时候,我以为扶住我的,便是顾大哥。”
顾知文听了,颇是愣怔,随即便是轻轻将宋怡拥在了怀中。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诚然,如今宋怡在顾知文心上,便是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或许便是情爱吧。他们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心上亦是将对方搁置在了首位。
宋怡倚在顾知文怀中,娇柔的声音低低道:“顾大哥,我愿意同你一起走。”
她也是想透彻了,若是她与顾知文只有这般的一条路可走,那她愿意与心慕的男子放恣一回。
顾知文将宋怡拥得更是紧了几分,好似怕他一松手,便是会失去她一般:“怡儿,原谅我的自私,之于你,我始终都是自私的。”
“顾大哥,怡儿愿意同你一起走,之于情爱我亦是自私的。”
顾知文听了宋怡的言语,心中更是坚定了私奔的决心:“怡儿,明日你回去收整收整,四更时候我便去听雨轩寻你。”
“嗯。”宋怡倚在顾知文怀中,心上三分欣喜七分酸楚。
她如何又不自私,顾知文说要带她走,她便同意了。她明知这般做,会毁了顾知文的锦绣前程,会打乱顾知文的人生,但她依旧自私的应下了顾知文。
中秋宫宴过去了一日,便是第三日,辰时。
清晨的日光才是撒满了岐国京都的大街小巷,早起的人们开始了一日的忙碌。一顶装饰华美的轿子悄然由岐国皇宫被簇拥而出。
由四名禁卫军打头,一行队伍甚长。敲锣打鼓的在最前面,做足了排场,接着是三排步子袅娜的宫女,又是三排整齐划一的小太监。
随后是那顶轿子,轿子之后又是一排排扛着一箱箱红缎绑了的朱漆大箱的宫人。
喧天的锣鼓声走街串巷,惹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其中不乏有人议论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了吧。前日那中秋宫宴呐,皇帝选妃了。这消息呐,我可是私下听那在皇宫守卫的兄弟说的。这不今日瞧着情势啊,便正是要下诏书的了。”
另外有人插话道:“还有这种事?”
“是的。我也听闻了,说是选了十多名官家的闺阁小姐呢。就是先前啊,便是已经去过了洛府和卢府上了。”
更是有人得意洋洋的炫耀道:“这你们便是不知道了吧。其实这队伍啊,最初出了皇宫,便是先去的水君主府上的!这水君主自及笄苦苦等了两年啊,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谈得甚是起劲。
小通子坐在轿子中,正是要去顾府。听见外面那一众激烈的讨论,心上波澜不惊。
若是能言语,他此刻便不住想要同他们八卦一番,陛下瞧上的人,你们如何能猜得到。大概只有那顾倾城一人吧!
轿子到了顾府门前,便是有人放了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中。
秦氏着了一身簇花锦缎的大红衣裳,被两位小丫鬟搀扶着小心的由顾府中走出来。
在她身后跟了顾府上下一行人,个个皆是规规矩矩的。
小通子见来人了。便是清了清嗓子,随后拂尘往左边手肘处一搭,由一边的小太监手上接过了明黄的卷轴,不急不缓的打开。
他尖着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府有女倾城,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昭仪,秋分后五日入宫。钦此!”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氏由小丫鬟搀着小心的跪下,庄重的接过小通子递去的诏书。
“都起来罢。为何不见顾公子与顾小姐?”
“回禀公公,老爷病情来得急,文儿便是昨夜就出府去寻名医去了。府上的人儿也都出来接圣旨了,老爷身边得有个守着的人,城儿不忍离开,便是由她守着了。”
小通子一早也是听闻了右相顾显得了急症,瘫在了床榻的消息。
再是瞧见一圈一拐的秦氏,他不禁心上感叹这顾府才是走了大运,便是祸事也来的快。整个府上又是病又是伤的,让人瞧着都难受。
他接着道:“陛下让我同夫人带话,还请夫人宽慰了心,莫要让顾府乱了。右相一事,他亦会派人去寻那神医的。”
秦氏还未起身,便是朝着小通子又是叩了一首:“谢陛下隆恩。”
此时有点眼力见的,都应该看出了那岐国皇帝对顾家的偏厚。
顾府不远处的茶楼上,洛芙坐在窗前,瞧着顾府那边的情形。
顾府一行人才是出来,她便是在那人群中搜找顾知文的身影,所有人瞧了一遍。随后她眸子黯淡了下去。
洛芙心上酸涩,好似又是想起了昨日她去顾府找顾知文的时候。她鼓足勇气说出口的心悦,被顾知文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楚尽。”
“小姐有何吩咐?”
洛芙又是话音才落,那名玄衣男子即刻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尽是对洛芙的一片敬重。
洛芙低声的与楚尽耳语了几句,楚尽那寒冰的面皮有一瞬的愣怔,随即便是点头离去。
小通子离去,秦氏拿了圣旨,便是往顾府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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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相误(一)
右相顾显重疾卧病在床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百姓皆是哗然。他这次病来得急,更是来得突然。
若要说病因,便是要从中秋宫宴散席,一行人回到顾府的时候说起。
中秋宫宴散席, 辰时, 顾府。
夜的寂静, 衬托得那朱漆大门前一对烛火盈盈的红灯笼十分耀目。
紧闭的门前放了两只狮子, 映了灯笼的红光,那威严的气势不减。
那暴雨来得快,亦是去的快。此时只有那湿漉漉的地面,和那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水滴, 有它来过的痕迹。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两辆马车先后缓缓于那朱漆大门前停下。
朱漆大门即刻被人打开, 几个小斯由其中迎了出来, 恭恭敬敬的立在一侧。
顾显与秦氏坐在前面的马车中,他先下了马车, 随后便打横将要下马车的秦氏抱了起来。
“老爷。”秦氏受宠若惊,便是这么多年来,顾显从未如此对她亲密过。
顾显只是对秦氏和煦一笑,随后他对着立在一侧的小斯道:“夫人扭伤了脚,快些去南市请大夫来为夫人看诊。”
“是。”两名小斯相视诧异, 他们在顾府甚多年了,从不见老爷与夫人如今日这般的亲密过。顾不得雨后的森然冷意,即刻不敢耽搁, 二人赶紧往南市去了。
夜深人静, 这般的时候便是去敲门,他们也要请来大夫。不若怠慢了秦氏, 日后怕是要不好过。
后面的马车中,顾知文先是下来,随后又小心的扶了宋怡下来。二人瞧见顾显将秦氏横抱于怀中,皆是有几分的尴尬。
秦氏此刻亦是羞红了面颊,将头低低的埋在顾显的颈间。即便她已是为人母,但这般的情势,她却是头一遭遇着。
顾显看见二人下来,便道:“先回府吧。”语毕,他便是抱了秦氏往朱漆大门走去。
花厅之中,顾显将秦氏小心的安置到高堂的右座上,才是过去左边坐下。
顾知文看着父母伉俪情深,心中终是有了几分的慰藉。他便是如今带着宋怡离开了顾府,便也不用再挂心父母的关系可是缓和了。
宋怡随着一行人到了花厅,便是立在了一侧。见顾显安置好了秦氏,她随即便对着高座的二人道:“顾伯父,顾伯母,天色已是不早了,怡儿便是告辞了。”
“这般晚了,怡儿还是要回去听雨轩么?”顾显的言语中尽是关怀与忧虑。在顾显的心中,其实已将宋怡当做了自己的女儿看待。
秦氏接了顾显的话道:“是啊。怡儿呐,这夜色已是深了。你今夜便是留宿于顾府中罢,那处挽霞阁依旧是给你留着的。你搬走后虽是空置了,伯母也是日日安排了人洒扫着的。”
宋怡离去了,顾显劝不住,但空置下那挽霞阁,他还是能做到的。那处住处,便他是留着,打算等宋怡再次回到顾府中住的。
好似一个父亲期盼远行的子女早归,他便是期盼有一日宋怡能再回来顾府上住。
“不了,如今那听雨轩便是怡儿的家。怡儿既是有家,如何也不便在府上叨扰才是。”她只当秦氏是与她客气的。
秦氏听见顾显的言语,随即的,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又是赶紧附和了道:“夜色已深,怡儿此时赶回去听雨轩,终究是不妥当。今日便在顾府中歇下吧,回去那听雨轩便是明日动身就是了。”
她不曾记错,今日茶僚那边宋怡曾遇见那名名唤今如的女子,绝对不能让宋怡见着了。
秦氏先前只是觉得今如面熟,便是不曾想起是何处见过,自那御花园中他与儿子顾知文再是提起宁氏一事,秦氏才是幡然大悟。
那个今如,便是撞破了她害宁氏一事的唯一见证人。
她好似又想起了那日,她将宁氏推下山崖,便是又差人下去寻了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人,她便是为了确定宁氏的死讯。
却不知被她买凶的那群大汉在山崖下寻来半日,却不见宁氏尸体。
随后找着的时候,宁氏竟然还吊了一口气活着,被那名唤作今如的女子救起,安置在了山间供猎户打猎时候临时居住的木屋中。
那群大汉找了一日,才是找到了那边去。秦氏接到消息的时候,今如与宁氏已被大汉控制起来。
那时候的今如灰头土脸,已是神情有些疯癫木讷。秦氏只是看了她一眼,瞧着她也活不了多久的模样,便是过去宁氏那边。
“夫人,你可是扭伤疼得要紧?”顾显瞧见秦氏发白的面色,即刻便是关切的问了她。
秦氏由思绪中回了神,即刻道:“夫君,我无碍的。”她如何都不能让宋怡回去了听雨轩,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见着了面。
顾知文也是不忍心宋怡大半夜的又是奔波,便是也道:“天色已晚,京都便是歌舞升平,夜路始终凶险,怡儿便是先在府中留宿一晚吧。”
先前马车中,他说的便是明日宋怡回去收拾,早已是算好了今日留宋怡在顾府小住一晚的。
顾显不给宋怡回绝的机会,时下便道:“便是这般的决定了,文儿你送怡儿回去挽霞阁那边吧。”
“多谢顾伯父顾伯母,盛情难却,怡儿今夜便是叨扰了。”
宋怡看了顾知文一眼,想到了二人在马车中说好的。想到顾知文说的让她明日回去听雨轩收拾,心中便是有一股暖意席卷,她甚是感动。
在这世间,她已是无父无母,若要说她该有什么牵挂,如今来说便就是顾知文了。
老天大概是可怜她的罢,便让她遇着了顾知文这般一个疼她爱她的男子。她心中下了决心,要好好的珍惜这段情爱。
宋怡亦是未再推辞,便是由顾知文陪着她退出了花厅。
秦氏本来想要安排一个丫鬟随着二人,被顾显阻止了。不知道顾知文早是对宋怡表明心迹的顾显,想为儿子顾知文创造一个表明心迹的机会,想必有了今日宴席上的那么一出,他的儿子若是心悦宋怡,该是有所表示了才是。
秦氏急了,道:“老爷,还是由挽青随侍着他们身边吧。”
顾显倒是拒绝的有理有据:“怡儿与文儿自小便是一同长大的,亲如兄妹,他送送怡儿过去挽霞阁便是了。夫人你扭伤了脚,这小丫鬟留在你身边照看你才是。”
秦氏百口莫辩,她回来的晚了,今日值夜等着服侍她的,也就是只有这般一个丫鬟。
其它的丫鬟白日要做事,各个该轮不到值夜,皆是早早的就寝了的。
宋怡由顾知文送着,顾知文手上提了一只灯笼,二人信步缓缓而行。
走去挽霞阁的路上,二人皆是安静得紧。宋怡在等着顾知文开口,毕竟由一个女子开口谈论何时私奔,她却是做不到的。
顾知文一路思量着马车中他与宋怡说下的话,此时他没了马车上那一股冲劲,倒是又怕带着宋怡私奔误了宋怡。
宋怡瞧着他不说话,一向娇柔的她便是先开口了:“顾大哥,谢谢你。”
顾知文受了宋怡这般突如其来的一句感谢,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怡儿何出此言?”
宋怡顿住脚步,弯着眉眼柔柔的笑着,道:“母亲去了,这世上,怡儿便是独自一人了。怡儿很感激顾大哥出现在怡儿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