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宋怡面上笑意依旧柔和,但那软和太过得腻人,好似用尽了心上最后一丝的温暖在笑着。
秦氏抹起了眼泪:“却不成想老爷他这时候却是中了毒。”
是啊。宋怡再次的审视秦氏。这个精明的女人,好似时时都太懂她了。
若是以前的她,定是会因为这些本不该羁绊住自己的理由而心软,但是今日她看清了太多。
也忽而的发现,以往的那个自己有多么的软弱,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任人宰割。
一切的一切,她是听明白了。这件事本该是能解决了的。但如今一切又无法解决了。
先是顾知文,如今要她随着他离开,她如何的愿意。再是右相顾显,这时候中了毒,那上朝请罪辞官这事便是做不了了。
“顾伯母,你有何请求直说便是。”
“这——”秦氏对于宋怡的态度转变丝毫不吃惊。
她便是要让宋怡尝一尝受所爱背叛的滋味,这种煎熬秦氏日日受着,只要是宁氏还活着,只要是与宁氏相关的,她便是瞧见了心中就是堵着的。
这件事好似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顾倾城私奔之后,更甚的比之那时候情况要复杂。
由于撞见了顾知文那事,宋怡心中本就乱,现在瞧这混乱的状况,心上更是乱了。
但她心中清明,如秦氏所说的,她在宫宴上露了脸,那这京都她是留不得了。她会离开。
顾知文另有所爱,这顾府没了她的半分牵挂,她该是要离开的。一个人离开这个没有多少美好记忆可以追寻的地方。
秦氏起身,又如那日在听雨轩中那般,跪在了宋怡的面前:“怡儿,如今顾府乱成了一片,伯母有一不情之请,请你替了城儿的身份,嫁入宫中去吧。”
宋怡婉儿笑着:“顾伯母,怡儿称呼您一声伯母,是敬重您。但李代桃僵这般的事,我是如何的也不会再去做了。”
今日不论秦氏如何,宋怡再也不会心软半分,做些糊涂的应承。却不想这秦氏得寸进尺,还要她做一辈子顾倾城了!
真是可笑,这秦氏可真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可欺的了。便是觉着她定会应下的么,言语这般的有恃无恐。
代顾倾城嫁入宫中,可笑至极!
“你却是不应?”秦氏变了戚戚面色,语气亦然冷厉下来。
宋怡保持着柔和笑意:“伯母,在听雨轩中怡儿已是与你说的明白了,我替城儿去宫宴,便是解一时燃眉之急的。我不是城儿,自然一辈子都做不了她。如今顾府已是解了危机,该是如顾伯父所筹划的那般,去将实情说明了才是上策。”
秦氏说话的言语忽而阴阳怪气起来:“这伯母也是知道为难你了,可眼下这般的情势,如何的也不能那般啊,真的那般不只是顾府,便是老爷一世的清明,也要毁了。”
“这与我何干?”宋怡仍旧的笑着,那笑意却是绷不住了。
她摸了摸袖袋中的小盒子,随即将盒子由袖袋中拿出来。
预感这东西或许是真的存在的吧,听雨轩的房契她一直带在身上,想来大概是觉着终归不久便要还回顾府。
将装着房契的小盒子递去秦氏面前漆了红漆的檀木桌前,宋怡道:“顾伯母,这份东西怡儿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该受的。府上出了这般的事,怡儿深感难过,只是怡儿明日便是准备离开京都了,也帮不上顾伯母什么了。”
“离开?”秦氏一看那盒子,自然便知道了里面是何物。她浅淡一笑:“方才你所喝的茶水中,是下了药的。”
宋怡笑意僵在了那姣美的美容上,随即叹息一声:“倒是劳烦您这般的用心了。”
胸中渐渐涌上一阵阵刺痛,四肢百骸先是一阵麻木,随后便是犹如千百只蚂蚁啃噬撕咬着一般,痛痒难耐。
宋怡一下子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靠处。
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由宋怡额间滑落,她向来隐忍的脾气,这次的终于是派上了一回用处。
秦氏看她面色浅浅显了痛苦的神色,算一算时间,知道她此刻便是毒法了。
她拿了桌上的铜镜,悠然的走进宋怡面前,居高临下的瞧这她痛苦不堪的模样。
“果真是生了一副倾城面容。啧啧,这是这毒发了,就无所谓什么的姣美不姣美的了。”秦氏将铜镜举在宋怡面前。
铜镜之中,宋怡本是粉润的面色已煞白入纸。在那煞白之上,浮起了一片片乌青的暗紫色斑点,那张倾城面容早是变得丑陋至极,不堪入目。
宋怡只是看了一眼镜中,随即的就是闭上了双眸。
她向来知道秦氏为人刻薄,却不知她竟是能心狠手辣到这种田地。今日她去意已决,便是不会受任何的威胁摆布的!
“不想平日娇娇弱弱的,这时候还是有几分的骨气的。不看便是不看吧,伯母只是想告诉,这毒啊可不是就发作一回的。自此之后,这每每过了十五日,这毒啊便是要发作一回。”
“发作便是发作,这般的小痛小痒,忍忍便是过去了。”
“莫要着急嘛,我的话还未说完。”
秦氏笑意更浓,全然是幸灾乐祸的模样:“每回毒发你是可以挺过去,便是半个时辰的事。瞧你这般的模样,该是不怕的。只是——”
秦氏拖长了声音:“只是呐,若是不服解药,只要是毒发三回,那些毒斑便是去不掉了。唉,可惜,真是可惜了怡儿这一张绝色的面皮了。”
她好似只是在与宋怡唠家常一般,说出的言语却是句句剐在宋怡心上。
狠毒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时候的秦氏。宋怡双拳紧握,极力的隐忍了自己的情绪。
这十五载的岁月,她活得太过窝囊,这样的自己如何的还活到了现在,可真是上天的垂怜。
虽不知秦氏为何的这般针对她。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宋怡也不想再去对缘由追根究底。
她怒极反笑:“这般的毒药怕是不好寻得,顾伯母为了我这区区的孤女,可真是煞费苦心。只是怡儿该是要让您失望了。”
毒发正到了最痛苦的时候,宋怡依着椅子靠背的后背湿了一大片。便是说话的声音,亦然是颤抖的字不成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晚点补满三千
今天看了前面的稿子,捉了一波虫子emmm等捉全了,改天找时间该给文打打虫了——三千补满=3=
第45章 含恨(六)
“只是要在手上有些筹码罢了。”秦氏轻轻一笑:“有的东西, 终究是要用些手段的,否则的话,有的人有的事便想要脱离掌控。”
宋怡苍白面上又是扯出一抹笑意:“怡儿听闻歧国河山秀美,只是遗憾不曾出去见识过。这次离开了, 便是好好游览一番, 再找个与世无争的宁静之地了度余生了。”
“你不会离开的。”秦氏语气笃定。
宋怡未再搭话, 便是闭眼静静忍受着那阵阵剐骨噬心的痛楚。
秦氏坐回去了圆木桌前。宋怡想要耗下去, 她便有大把时间陪着她耗下去,这次她势在必得。
她拿起了桌上盛有房契的小木盒在手上把玩着,空气中一片的寂静。
半个时辰,宋怡好似煎熬过了半生。毒性渐渐消散过去, 宋怡面上那一块块毒斑亦是退了下去。
她全身已经疼的麻木了, 身子清爽过来, 脑中那份清明更是坚定。她即刻便是起身道:“此番来府上多有打扰, 怡儿便是告辞了。”
“嗯,想通了便是来寻我便是。”秦氏仍旧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那双和蔼笑意的眼眸深处掩藏了深深的恨意。
宋怡停住脚步,未曾回头只是嗤笑一声,平日那娇柔的声音中带上了甚多的凉意:“想了顾伯父那毒该也是这般来的吧。”
言语了这般一句,她才是又抬步走出了主屋。才是踏出屋门,一道秋风即可由她身上拂过, 惹得她被汗水浸透的身上一阵瑟瑟凉意。
这个秋日,可真是多事之秋。她与顾知文的情爱,好似这秋风一般, 来的快也去得快。
这阵秋风汤汤拂过, 吹散了她心上最后一点的懵懂春情,爱恨须臾, 到头了却如一场大梦。大梦初醒,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屋中秦氏听了宋怡最后的言语,瞧这宋怡离去,她维持的和蔼笑意终于在面上破碎了去。秦氏眸光阴鸷的瞧着宋怡离去的背影。
下毒又是如何。她早就是回不去了!宋怡,我便是等你再是回来求我。
昨日夜里夜朗星稀,宋怡在听雨轩中的花园坐了一宿,彻夜未眠。
她许是还在期待着,期待顾知文出现,期待义无反顾的与顾知文远走天涯。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怡等着、盼着、想着,便是顾知文来与她说一声她们二人之间结束了,她也是愿意的。
一夜过去,宋怡坐在凉亭中看着晨光破晓,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的寂静。
她情难自禁,面上悄然无声已挂了两行清泪。他终究是没来寻她,是那女子拖住了顾知文的么?
宋怡不敢再深思,她想保留最后一点对顾知文的美好念想。但不去想了,她心上便空荡荡的。
“今日该是要宣旨的日子了吧。”宋怡自言自语,抹去面颊上的泪水。
宋怡朝着京都主城走去,走到城门口正是过了宵禁。她恍恍惚惚的就是走了去顾府门前。才是靠近顾府,就听见了喧天的锣鼓声,无比的热闹喜庆。
顾府出来迎旨的只有秦氏一个主人,不见顾知文。
宋怡混在人群中,听见了秦氏说顾知文已离家寻神医去了,她随即就是恍惚着又离开了顾府之前。
小通子挨家挨户的按着名册上的名单宣旨,方家是最末一家,他锣鼓喧天的到了方府门前,方府却是大门紧闭。
小通子在外喊了几遍:“方家众人出府听封。”却不见那方府大门有何动静。
岐国皇宫,朝华殿。
安诸正是在批阅奏章,一个小太监风风火火的就是冲来安诸跟前跪下:“陛下,通公公差人传来了信儿,说方府府门紧闭,抗旨不接。”
“不开门?”安诸略是诧异,这方惟长本事了,竟是敢公然违抗圣旨。
他随即道:“天牢好似近年空置了甚久年月了罢,差人请方爱卿去天牢坐坐。”
要不是为了制衡朝中势力,方惟那女儿如不入宫,安诸才不会与他计较。不是太后逼得太紧,他哪里想搞一批女人来宫中。
安诸自小就是在宫中长大的,那些女子间为争宠的尔虞我诈他见的多了,看得烦了。索性他继位了,就不册封什么妃嫔,瞧瞧这些年他过的真是清静。
清静日子到头了。安诸才是最郁闷的那人,但这么多年空置后宫,他终究是扛不住了。
朝堂上那些大臣一本本的参他选妃,私下里太后日日对着他叨叨絮语。
得得得,他只得妥协。
宣旨这日,岐国京都里出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方府刑部尚书方惟紧闭大门抗旨不接,其二是市井间开始谣言四起,说顾府小姐顾倾城不在顾府中,早早是与人私奔了。
关于顾倾城的言传,是自顾府接下圣旨不久后开始的。不消片刻消息就传遍了岐国京都的大街小巷。
接近黄昏时分,安诸正是立在一副山水画边上赏玩,一名玄衣男子形如鬼魅,一个查验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安诸的跟前。
“付七,事情查妥了?”
“查好了陛下。”暗卫付七将手上一踏厚厚的纸递去恭敬的奉到安诸之前:“这些都是查到的信息。”
安诸接过来,仔细的阅读起来。他面色虽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但是越是往后翻看那些纸张,面上的表情就是越发的精彩。
中午些的时候,他已是听见了一些关于顾倾城的谣传,那些后安诸已九分确定了心上的猜测。
他由听雨轩回来后,便是差人去查了宋怡。虽是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但是真的确定下来宋怡并非顾倾城,安诸心中又是莫名的失落起来。
若她并非顾倾城,那么入宫的人便就不是她了吧!这怎么行。
小通子由外面进来通报,便是见安诸直接的掠过他的身边,道了句:“孤去听雨轩一趟。”便是风风火火的离去了。
“陛下——”
跟在小通子身后的卢未央瞧着匆匆离去的安诸,对着他道:“陛下这是有急事?”
“兴,兴许罢。”
“那这——”卢未央心上踌躇了一会儿,随即道:“臣女今日便是告退了。”
她倒是要去瞧瞧,安诸这般的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做何事。
宋怡恍惚了一整天,昨日她等了顾知文一夜,已是等的心死了。
但是她不知道为何,就是还期望着忽而的遇见顾知文,期望一切从未发生。她恍恍惚惚的由主城中走出,到了竹园村的时候已是傍晚。
一名水绿衣裙的女子等在听雨轩前,瞧见宋怡来了,便是迎了上去:“宋小姐,你回来了。”
“今如?”宋怡对着她扯出一抹甚是难堪的笑:“你去哪了?你没事便好。进去坐吧。”
“不了,宋小姐。”今如没有进去听雨轩,便是在门外与宋怡说了些话,便是离开了。
她离开后,宋怡愣在门前半晌,才是进去了听雨轩中。手上拿着那方包了碎玉锁的绣帕,宋怡就坐在荷花池边上愣神。
她心中恨秦氏,恨顾知文,更恨自己。便是因为她的软弱,才会被秦氏欺压摆布,便是因为她的天真,才会相信顾知文昨日夜里会来带她离开。
这一切原来便是她的妄想。今如的出现,她所带来的消息,让宋怡彻底的崩溃了。
安诸赶到听雨轩的时候,只见残荷凋敝的荷花池中,宋怡一袭红衣浮在其中,双目紧阖,长长的乌发如墨一般浮散在池水中。
“宋怡!”安诸一声大呼,想也没想就跳到了池中将宋怡捞了上来。
他慌乱了手脚,还好来得及时,他将宋怡拖上池边的时候,还感觉到了宋怡的体温和微弱的气息。
安诸压出了宋怡腹中吃进去的水,宋怡咳了几口才是缓缓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