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皇后这寿辰过的,不只坤宁宫正殿,正殿的前院都设了席,场面宏大。看着就觉得太麻烦太累人,反正夏漓是打定主意,她过生辰时绝不摆宴。
二皇子伸头小声问夏漓“小姑姑,你送贺礼该不会是送母后的生肖,一只金雕的生肖动物吧?”她小姑姑回京的时候不只送了他们一些各地特产,还有每人一对用荷包装着的生肖动物,他就得得了一对金子雕的指节大小的小马,小四他们也都有或鸡或羊的见面礼。
夏漓控制住唇不动,用喉咙回他话:“我傻啊,给皇后送只耗子……,我送了一只金凤!”
二皇子差点没控制住大笑,他忙给自己灌了口酒压住喉间的笑声,然后对夏漓说:“幸得咱家没人属猪,否则你不是得送人一头猪。”
夏漓白了二皇子一眼,嫌他没眼光:“猪怎么了,金子做的猪,多么有价值,明年你生辰我就送你金猪。”今年就算了,金马已经雕好了。
“成,你送我就收着,大不了我溶了再给雕一马,等你生日我就送还给你。”二皇子无所谓,他与他小姑姑同岁,他便也送她马好了。
“那倒不必那么麻烦,今年你的金马我已经做好了,你到时再送还给我就行。”夏漓表示不用了,她可以给老二省点力气。
“噗……”二皇子忙以袖遮挡,捂住自己的嘴,他怕他笑出声,引来众人的注意。
“二弟,你送给母后的那一册彩绘玉佛倒是有新意,可是你自己画的?”太子见对面他二弟和小姑姑说的热闹,便想加入他们,只那二人说话声音小,他听不清,于是便自己出声引导话题。
二皇子回道:“皇兄,弟弟哪有那本事,那是弟弟请人画的。”
“是吗,不错。小姑姑,你送了什么与母后?”
被点到名的夏漓便也回道:“我送的金银玉器,倒是没有二皇子有新意。”
“我看就小姑姑最有新意,她送了一只金凤!还说来年送我一只金猪!”二皇子咧着大嘴,拆夏漓的台。
太子不明白二皇子笑成那样是什么意思:“金器也挺好的,你笑成这样作什么?”
“皇兄,你没收到过小姑姑的金器?”
太子回忆了一下:“收到了一对麒麟,怎么了?”
“哈哈哈,母后的生辰收到的是金凤凰,我猜爹爹的生辰小姑姑必是送金龙,太子是麒麟,我是金马,二妹和三弟必都是金羊了!哈哈哈哈……”二皇子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夏漓真想用案上的卤猪手堵上二皇子的臭嘴:“笑吧笑吧,瞧瞧你这张大嘴,你的虫牙都让大伙看清楚了!”
太子不想他二弟与小姑姑刚刚讨论的就是这些,也呵呵笑出声来。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二皇子的话,离的近一些听清楚的人,俱是一片笑意。
只夏漓面无表情,她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这兄弟俩真是,有什么好笑的,按生肖送礼这么普通的事情,他们是怎么找到笑点的。
皇帝也在御台上忍笑,他道:“朝阳的礼物挺实用的,老二,你闭嘴吧,有什么好笑的。”
……夏漓觉得她皇兄不如不给她解围,这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朝阳,别理他们。礼物本宫很喜欢,多谢你费心了。”皇后见众人都笑的快意,今日她的生辰,自然是大家都一起开心的好。
“小姑姑,你可真没诚意!”三公主翻着白眼对夏漓道。
夏漓对着皇后揖礼致谢,并不理会三公主的挑刺。
听三公主说夏漓没诚意,承恩公世子夫人林李氏忙接话说:“妾听说长公主的笛子吹的好,不如为皇后娘娘吹奏一曲,必能显示长公主的诚意。”她与女儿坐于三公主和二公主后面的案几后,一直听着几个皇子皇女说笑闲聊。她心里一直记着夏漓不曾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想替皇后报不平,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夏漓,想必让长公主当众吹奏,多少能为皇后找回些颜面。
却不知为何,本来言笑晏晏的众皇子皇女们,都戛然止了声。林李氏不知自己闯了祸,只对着皇后眼带深意的笑了笑,皇后皱眉,正要说话…
“……”
“还是别了吧,小姑姑吹笛跟拉锯似的,会让人没胃口,您不会想听到的,母后……”三公主对夏漓吹的笛子心有余悸,她小时候真是被魔音穿脑了数日,实在不想再听一回。
“噗……”二皇子原本听见林李氏这么一句,觉得这林李氏要倒霉,没见过哪个人敢以臣请君,行这戏子取悦之事的,没见到连他爹爹与太子的笑意都收了吗?不想听到她三妹这么来一句,被惊的喷了酒,他也想起来了,他也被荼毒过……
近处的众人见三公主和二殿下取笑长公主的乐技,想笑不敢笑,只等着看皇后如何处理这事……
夏漓倒笑了:“小三儿说的倒是实话,我这笛子吧,不奏也罢……自我出生起,君臣名分就已确定,倒不需要逢迎拍马取悦他人。有些人见了我…,该嗑头还得嗑头。”她将笑意一收,手中茶杯嗑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再接道:“你说呢?李氏!”真当她好脾气了,容忍着被挑衅了一回,还有二回?
三公主见夏漓的眼光越过她与二公主这一桌,直接凝视她的后方,有些无措的转头看向她的舅母,只见她舅母已是面色苍白,额角布上了冷汗,是个比她还无措的状态,便转回头,嗫嚅的嘴唇,想给她舅母解围……
“陛下,妾倒是准备了不少歌舞器乐,权作今日祝兴,妾这就让她们上来表演,您看呢?”皇后直接对皇帝笑着说道……此时皇后直接岔开场上的情形,为自己的弟妹保住脸面。
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点了点头。
一时皇后便吩咐要歌舞表演开始,场中提前留出来的地方便吹吹打打的舞乐起来,远一点的人并不知道内圈发生了什么,便说说笑笑的看起了歌舞。
皇后一出声,夏漓便收回了目光,任皇后岔开此事。她只要吓住林氏便可,无须再多做什么。……转念一想,要是因为今日之事,为太子的婚事分担一点火力,倒是意外之喜。
林氏差点失态直接瘫软在了座位上,本不过是一句她认为无关紧要的话,却不想被长公主以君臣名分当众质问,她心里又气又羞又慌,再被她冷然的目光一盯视,直觉要是不能答复好,今晚收不了场,幸得皇后出面,为她将话岔过去,她方觉可以呼吸。原来因为紧张难堪,她早已是屏住了呼吸。
出了这么一小风波,并未对皇后今日的寿辰宴有太大的影响,待宴罢后众人便各回各家。
夏漓和太子兄弟二人一起送皇帝回承明宫,一路宫灯婉转,踏月而行。
“皇兄,我觉得,这个,我吧,不大适合参与宴席,就这么三回,回回都能出点事儿……,可真是无趣,以后我还是蹲自家房中,别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
“话不能这么说,上回汝阳王叔家,不是恪勤两兄弟惹的事嘛。”太子劝慰她小姑姑。
“我倒觉得是小姑姑你参宴参的太少了,别人没见过不了解你。这宴赴的多了,我看自然没人再敢找事于你。”二皇子不甘人后,也出言劝慰她小姑姑。
“嗯,老二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朕也觉得你整日闷在屋里,该闷出毛病了。要不,你和三儿她们姐妹俩一起去游湖放灯就挺好。”
夏漓觉得不大对劲,这两人不是在内涵她吧?她得问清楚:“我久未在京不了解行情,陛下你与二皇子这是在一起糊弄我吧,难不成如今京城的宴会就是展现各人的狠劲儿?为什么我不出门就闷出毛病了?……这是在说我太凶残,在家蹲着凶名传的不够远吧?”还是多赴宴,让小三儿他们一起帮着传传她们小姑姑有多不好惹?
“咳……,你多心了,朕没这意思。”皇帝忍笑,他真没这么想过。只被夏漓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二皇子不给面子的闷笑出声,太子的面色在月色中也带有笑意。
行吧,她夏漓自认自己确实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戏弄长辈,打雷的时候记得找个地方避避。小二啊,记得等我和你一起‘学习’。陛下,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让您这俩孝顺儿子送您吧,我先回康宁宫了。”
夏漓行礼告退,留他们父子仨乐去吧。
坤宁宫。
皇后将林氏母女留了下来,她有些话要交待:“本宫不是说了,让你别招惹朝阳,知道厉害了吧!”
林李氏委屈的辩解道:“妾这不是想为娘娘出口气么,就算是长公主,难道就能不尊重皇后,就算是民间,小姑子也得敬重长嫂。”
“她不来坤宁宫,难道本宫不知道她没将本宫放在心上?只她有陛下袒护,眼下正是得意的时候,跟她正面对上,你难道还能比得过大长公主?”皇后只觉她这弟妹脑筋转不了弯,怎么说也听不懂她的意思。
想到大长公主,林李氏也打了个寒颤,那个自持高贵的大长公主谁不知道啊,如今也被逼的在家里养病了,她有些后怕:“那就任她这么继续不将坤宁宫放在眼里?”
“至少她夏漓目前见着本宫,还算恭敬守礼。本宫自有打算,朝阳的事情你不必再管,你对上她没有胜算。”
“是,妾知道了,只是,娘娘,今晚因妾的缘故,不会影响到太子妃的择选吧…?”林李氏,后知后觉的才开始担心起来,她不该这么冲动的…,心中此时一阵懊悔……
皇后看了看一直低头听着她们谈话的侄女林蕊,心里面本来笃定的事儿,想想今日陛下的态度,这些年陛下已是渐渐的与她离了心,她的心中突然也有了一些不确定……
“这事,本宫自会为蕊儿打算。蕊儿,你今日不必回承恩公府了,就留在宫里陪陪三公主吧。”皇后思忖了片刻就做了决定,她得做些什么让陛下与太子更清楚她的意思。
听皇后这么安排,林李氏悬着的心定了定,将女儿留在宫里,自己先回了府。
第26章遇遥传以谣止谣
夏漓知道皇后将林氏女留在宫里,由三公主带着,时不时往东宫送些物什,本也想去凑凑这‘美人恩’的热闹,只宫外递了消息进来,说是冯景求见于她,她便没去成,收拾了东西去宫外。
在食春斋见了冯景后,二人分主次坐下,冯景便道:“臣其实也无甚急事,只是家母做了些点心想送给长公主,臣这才去长公主府拜访,累的公主出了宫,是臣的不是。”
“没事,我本就宫里宫外的来回折腾,你就是不去找我,我也是要出宫的。”夏漓不在意道,她本也没什么事儿,来来回回的倒也不觉得的折腾。
冯景便笑,长公主虽然身份变了,却仍是这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做派,他便不再说客套话,直接道:“臣回京数日,在兵部履职后,就目前所经手的事情看,并无异常。兵部的账目,从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臣想着得告知您一声,这便才去了公主府。”
夏漓点点头,‘表面’没有问题……,她道:“此事不是小事,如果轻易让人看出问题,陛下不会千里调你回京。不着急,慢慢来,咱们这位陛下,单看他能放我在外面逍遥数年,便知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冯景抚额:“殿下,你这么编排陛下不大好吧?”
“我没有编排,说的实话,放心吧,陛下大人大量,不会和我计较的。”夏漓安抚冯景。
冯景哭笑不得:“您还是别在臣面前刺激臣了,万一臣让您给忽悠的在陛下面前,也如此放松的回事,君前失礼可怎么好。”他们这些外官,见陛下时哪次不是谨小慎微,生怕有所错漏。
这倒是她欠考虑:“对不住,没考虑到这一茬。陛下看着严肃,其实素来宽仁,在陛下面前,你也不必过于端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就行。”她兄长其实在当皇帝前温润有礼,是个时时带笑的青年人。这不是当了皇帝么,在外人面前渐渐便沉肃了起来。
“是,陛下宽仁,但作臣子的,自然还是懂礼一些更好。”他也知道陛下宽仁,但那毕竟是生杀与夺的皇帝啊。虽说都说陛下是个仁君,待下从不苛刻,还出了名的护犊子,当年为将皇子皇女们十岁前的上学时辰推迟一个时辰,硬是被言官参了折子。但陛下再宽仁,也砍了不少官员脑袋、夷平过几个家族,前几年还夷了他们北边的富商罗氏三族的。
“好的,你说的很是。”夏漓便也择善而从,她也反省了一下对陛下的态度,…似乎是过于放肆了一些?
二人便不再提及这一茬,改聊一些以前的边关见闻,正说的开心,何有才在门外禀道:“殿下,林郁林公子求见。”
“进来。”夏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让人进来。
“臣林郁见过长公主,臣在外见到了何内侍,想着长公主必也是在这里用膳,便过来拜见。”林郁确实是见到了何有才,才过来想与长公主见个面的。
“是吗,你有何事?”夏漓微有不耐,她跟这人完全没有交情,他凑上来作什么。
“臣无事,只是难得见一次长公主,想着过来陪长公主用膳。不知这位大人是……?”林郁见夏漓对他并不热情,便对冯景问道。
“下官冯明德,见过这位大人。”冯景并不认识眼前的青年男子,见问到他了,便出声回应。
“这是承恩公家的孙辈,在……,何有才,在哪儿任职来的?”夏漓还真不知道这位不着四六,上来硬套交情的家伙在哪儿当差来着。
“回殿下,林公子在禁军羽林卫任职。”何有才便回道。不过是个挂职,不值一提。
林郁听他们在他面前对答,颇觉受辱,居然连个座位都不让他坐下。
夏漓再问林郁:“林公子,你今日专程来用膳的?”不得已,也只得让这个不速之客坐下来用顿膳了。
“回殿下,臣是听说二殿下今日约了韦公子等人在此相聚,便来凑个热闹。”
那正好,夏漓打发林郁离开道:“那你便去陪二皇子用膳吧,你们毕竟更相熟些。劳烦你悄声告诉二皇子,我一会儿过去找他。”
“是,臣保证将话带到。”林郁低头行礼退出,隐下了面上的不满,自去与二皇子作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