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将何有才叫进来一道用了午膳,然后送走了冯景,再休息了一会儿,才去了二皇子所在的雅间。
夏漓带着何有才,推开门一看,啧啧,这个热火朝天的,七八个青年男子,说的正是风声水起,意气风发。
二皇子看到了夏漓,见她一身男装,身上并无半分女儿家的脂粉气,完全是一小郎君,眼珠一转,便道:“表叔,你来了,快过来坐。”
夏漓的脚步一顿,‘表叔’?……行吧,表叔便表叔:“见你们说的热闹,便过来听听。”
夏漓坐到了韦世游让出来的席位上,对韦世游点头致谢。
“这是本王的表叔,李为,字涵书。”二皇子介绍道,正好他表叔深居简出,不爱出门交际,且将名头借给他小姑姑使使。
“见过昌侯。”众人见礼道。
“不必多礼,打扰了诸位,还请勿怪,刚在外面见诸位说的热闹。可不要因为我的到来,扫了诸位的兴致 。”夏漓客气道。
众人笑,七嘴八舌道怎么会,昌侯太客气了,他们连在二皇子面前也不拘礼,在昌侯面前自然也如是。
二皇子便给夏漓介绍,这位是吏部尚书家的郑二郎,那位是兵部尚书家的邓大公子,这位是雷子嘉的表兄,那两位翰林院的庶吉士……
夏漓一一点头看过去,微笑致礼。
众人果然不再关注刚进来的夏漓,继续就刚才的话题讨论的热闹,这个说我觉得这首诗好,那个说我觉得还是这首词更能述情……
夏漓凑二皇子跟前小声说:“你不是要为我传播凶名,这会儿怎么连累上你表叔啦。”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回道:“你还用传播?歇了吧,倒是给我这表叔添添砖挺好。”他表叔就是太过温和了。
韦世游在一旁见那姑侄俩在一旁逗趣,笑而不语,只为长公主添上刚上上来的凉茶。
夏漓谢过韦世游添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耳中听着这些书生唧唧咋咋,只觉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男人也不差。说的有理时洋洋得意,无理更是硬搅三分,甚是热闹。只诸人都并未将争论放在心上,有说有笑,甚是得趣。
有人问韦世游的意见,韦世游笑道:“二首作品各有特色,都很不错。硬要我从中择一,我只能说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我选不出来,不如并列第一,都是最好。”
“文无第一,确如韦公子所说,这二首都甚好。”有人应和道。
“在下也觉得都好,只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我想知道侯爷是如何看的?”林郁隐在一群才子中间,并不出挑,他见二皇子直接将长公主认成了昌侯,便也不拆穿二皇子。只是见夏漓一直听的仿佛津津有味,但他文才一般,怕问关于诗词的问题漏了怯,便问出这问题引起夏漓的注意。
……夏漓就知道,宴无好宴,只要有她的地方,她总能被提出来‘遛一遛’,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各位的诗词听着写的都璧坐玑驰、华丽美妙。我读书少,只听懂了一句:‘炎日酷寒雪中松,唯民至爱暖三冬’,我个人认为诸位都是读书人,读书除了充实自己,更重要的是造福百姓。故诗词我认为写的再好,如脱离了百姓都失了一份真意。”
“没错,我辈读书人,自是该以百姓为己任。”一人大声出声应和夏漓,众人哄然叫好。
林郁见长公主并不理会自己的提问,只觉难堪,他捏紧了手中茶杯,只想当场砸掉此杯,出一口恶气……
夏漓接着道:“至于鸡与蛋的问题,我个人认为是先有的鸡……,因为,女娲造人的时候想必是顺便捏了鸡的,否则哪里找得到鸡可以孵蛋……”,什么‘鸡与蛋’,这群读书人哪里真会和你讨论鸡与蛋,这个林郁真是不知所谓。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是哄堂大笑,有人大叫道:“对,定是先有的鸡……!”
二皇子与韦世游相视大笑,俱是忍俊不禁。
林郁松了口气,将自己从尴尬中解救出来,附和众人扯开嘴角。只在袖中捏紧双拳,不再看向上首处。
夏漓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位承恩公家的长孙,毕竟是皇亲贵戚,不论长相,仅凭皇后的亲侄,便也足够他自信。就是城府太浅,情绪都反应在了脸上。她刚才是故意的,免不得这位林公子,总是想在她面前出挑。
宴后二皇子和韦世游一起送夏漓回公主府,二皇子道:“小姑姑,这林郁有些小器,爱记仇,你怎么与他有交集。”
“这话该问你,那林郁要不就是要接你,要不就是要参加你的聚会,都是顺便来看看我……”夏漓也是无奈,她也很郁闷好吗?
“算了,以后我会注意他的,你别管了。”二皇子真是槽多无口,这林郁真是哪哪都想凑上一脚。
韦世游听他二人说完,道:“林公子只是说话偶有不中听,其实倒没做过什么记仇的事。”这位承恩公家世子是个嘴把式,并未有什么行动真报复过谁,何况是记仇长公主,想来也就是嚼嚼口舌。
二皇子想想也是,便放过此事,不再多想。
夏漓陆续跟着二皇子参加了几次读书会友的宴席,只要没人和她搭讪,她也并不言语,安安静静做个听众。
只二皇子颇觉得的不方便,他们男人之间的聚会,他小姑姑老凑热闹,每每眼见要聊到荤话时,他都要绞尽脑汁的带开话题,真是苦不堪言。要不是世游帮忙圆场,他都要直接赶人了。
夏漓可不管二皇子的心情,她是不达目的不达休,二皇子还得忍受她一段时间。
夏漓在宫中待了几日,这日准备下午出宫,中午便去了承明宫与皇帝一起用膳。
二人用完膳后,在书房喝喝茶消食,正感叹这天热过这最后一段时间,就该好过了,突闻太子过来了。
太子进门行礼后,坐在夏漓对首,擦擦在正午时走路热出的汗,再灌了一杯凉茶。
“有什么事不能等天凉一点再说,非要在最热的时候过来。”皇帝心疼儿子大热的天还奔波,不由数落道。
“儿子知道小姑姑今日要出宫,怕来晚了赶不上,这才这会儿过来。”太子回道。
“找我的?那你可以派个人让我去东宫嘛,急什么,我也不会平空消失了。”夏漓也无奈对太子道,你急什么啊?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亲口来问一声,孤有些不放心。小姑姑,你与冯景将军是怎么回事?”
“我与冯景怎么回事?”夏漓懵了,想了想,说:“就是一起用个膳、叙叙旧的事,能有什么事?。”
“外面都在传,说冯景与长公主过从甚密,说不得就是未来的长公主驸马了。还有的说长公主爱好奇特,竟是喜欢鳏夫的……”太子一口气说话,看着他小姑姑的反应。
皇帝先急了:“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如此恶毒,查,给朕查!”
夏漓本来一头雾水,见皇帝先急了,她思忖了片刻,问太子:“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
“子嘉在外听一些官员在私下传的,还没查出来谣言的出处。”太子再道。
“这谣言倒是一箭数雕,我与冯景成了,冯景的兵部侍郎就做不了,驸马一般是不任朝中中枢要职的。要是不成,嗯,也能毁了我的名声,冯景也讨不了好。”夏漓冷静分析道。
太子的话音一落,皇帝也想到了个中内情,见夏漓不生气,居然还在分析得失,一时无语……
“什么叫如果成了,你还真在考虑和冯将军成了……?那人成过亲还有俩孩子,比你大十岁有余!”太子也被夏漓给整的无语…
“成了有什么不好,冯将军人品没问题,有两孩子就没有传宗的压力,而且是我认识的人,彼此都了解互相的品性,还……”还不用夏漓承担生子的重任,挺不错的。
“还什么还,你闭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什么时候有你置喙的份!”皇帝越想越来气,他好好的妹子,怎么可能嫁一成过亲还有孩子的老男人,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夏漓见她皇兄真气上了,忙起身给他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劝道:“别气,别气,我的婚事,自是陛下说了算,您气什么,都听您的,我只是随便分析分析,并不当真的。为这么小一事,不值得生气,来来,喝茶……”
皇帝瞪着夏漓,但见她殷勤的服侍劝说他,那火怎么就都发不了,只得控制住了脾气,面色恢复正常:“婚嫁大事,怎可随意乱来!”
夏漓顺毛捋,点头道:“没错,您说的对,这事自然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太子叹为观止,她小姑姑这是把他爹爹当小孩哄吧,这么就过去啦?
“就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让这谣言愈演愈烈。”太子担忧道。
夏漓听到这谣言时,想到的就是韦世游评价林郁说话不中听的话,她道:“此事可能是林郁那儿起的头,我与冯将军共膳时,他闯进门打听了冯将军是谁。”
“……这个林郁,平时就爱道人长短,这回真是……”,太子看看他爹的脸色,继续道:“但想必他也只是被人利用了,并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既然如此,朕自会处置,这个林郁,读书不成,习武不成,就剩一张嘴了,朕真是……”想想皇后,皇帝突觉失了力气。这些年皇后越发纵的她的家人胆大妄为,他明里暗里的敲打,皆是没什么用。
“只是处置了林郁,也消除不了已传开的谣言,也不可能让林郁去澄清,只怕越描越黑……”太了为难道。这事真是陷入两难,不管吧,他小姑姑的名声就没了,管吧,又从何管起。自古,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皇帝也陷入沉吟中,这确是是个问题…
“这事简单,林郁也不用处置了,直接交给二皇子吧,我近日跟着他认识了不少青年俊彦,什么韦相郑尚书邓尚书家的公子,让老二也去传谣言,就说我要看中也看中这么些读书人,这事就结了。”
“这倒是个办法,以谣言攻谣言,小姑姑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太子一挥衣袖,颇觉柳暗花明又一村。
“办法是个好办法,就是一个不好,说不得要传成朝阳不安于室……,唉,只能两害相权取于轻了。”皇帝叹口气,不过还好,本朝民风开放,男子与女子只要符合礼仪,也是可以适当相处的。
“我什么时候安于室了,不是在外游荡了十来年么,皇兄放心,小二办事还是知道分寸的,他知道怎么做。”这点夏漓还是相信二皇子的。
皇帝见夏漓这么说她自己,笑:“朕不跟你计较,你倒是还提起这茬……”,他摇头失笑,他妹子在抹黑她自己的这块上,怎么这么下得去手呢?再想起老二:“不过,这事儿确实是可以交给老二去办,何玉,去让老二进宫一趟。”
皇帝直接宣二皇子进宫,夏漓受太子之邀和太子一起去了东宫,二人一起向皇帝告辞,然后顶着烈日又去了东宫。
出了承明宫,夏漓就让堇一跑一趟冯府,让冯将军不用担心,此事宫中已有处置之法。太子在一旁见夏漓做这安排,只说了一句:“小姑姑倒真是替他人考虑的周到。”
到了东宫之后,休息了半刻钟,黎寻之和雷子嘉一起回了东宫,二人坐下后,雷子嘉说道:“殿下,查出来了,最初这话是从承恩公世子林郁口中流出来的。”
太子让他喝口凉水解解暑,才道:“此事陛下已经处置好了,咱们看着后续就好。其他暂时不用管了。”
“嗯?陛下这么快就有处置了,这谣言传出了,可不好收拾。”雷子嘉忙道。
黎寻之听太子的话意,思考了一瞬,要止谣,只有……
“以谣止谣,陛下让二弟帮忙,小姑姑最近与二弟参加了不少诗会……”太子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夏漓。
夏漓道:“嗯,最近确实在二皇子处学了不少诗词,我自觉自己于诗词一道颇有进益”。
太子好奇:“小姑姑你读书还需要何进益,就您那记性,读书可比孤读的容易多了。”
“我只是背书厉害,要论读书,真不是那个料,我看四书五经能把自己看睡着……”夏漓告诉太子她其实真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种……书读一遍,其意自现的天才。
太子笑道:“是吗,那你于诗词之道有什么进益?不如你给孤说说那些才子们写的诗,孤也进益进益。”
“那还是算了吧,那些春花秋月何时了的伤春悲秋的酸诗,留给我尚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催个眠。太子你听了,我怕你也跟着多愁善感的失了本心,陛下可就少了一大劳力。”
太子哭笑不得:“您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孤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心志不坚,这么容易被别人影响的。”
夏漓摆摆手,打定主意,不与太子聊这些诗词,她不喜欢。就算把各朝诗词都背个遍,她自己也是写不出来诗的。她觉得要想写出好诗,必然得多愁善感为外物影响悲喜,太子也好,她也好,都需要理智的看待各方事物,方能守住本心,不轻易为外物所动摇。
雷子嘉和黎寻之见他二人这么插科打诨的聊天,便也安静的笑着坐在一旁歇歇凉,缓解他们刚从外面回来的热燥。
待到下午太阳渐小,夏漓准备告辞,太子这才道:“小姑姑,过几天是寻之的冠礼,孤想邀请你与孤同去。”
黎寻之听太子代他邀请长公主,便从怀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请柬,递给夏漓。
夏漓接过请柬:“哦,那恭喜黎世子了。”夏漓先对黎寻之表示恭喜。然后对太子道:“你们一块儿多热闹热闹,叫我做什么,我是一招事儿的人物,回回参加大宴,都得有点风波,我都疲了。”
“殿下,不是大宴,只小范围的邀了一些相熟的人。”黎寻之见长公主不愿意去,便解释道。
“额,你别误会,我人不到礼到,心意最重要是吧。”夏漓真不想去,便客气的对黎寻之说道。
“长公主殿下,您去吧,到时候臣也在,太子殿下也在,不会有什么风波的,有的话,臣也替您处理的妥妥当当。”雷子嘉见太子与寻之都在邀长公主一起参宴,便帮腔道。
“小姑姑可是觉得和孤在一起无趣,所以总不爱与孤来往……?”太子有些难过,接着道:“孤见您总与二弟有说有笑,还一起参加二弟组织的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