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倚在他肩上,听他这么说,想想那会儿悬空的感觉,也心有余悸,回抱住他的腰:“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
“嗯。阿漓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姑娘。”他沉声夸赞她,他还记得她刚刚的话,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内心起伏,再道:“要是我们没定婚,我一定趁此机会,求陛下赐婚。”
这是彻底不要脸赖上她,她没好气拍他脊背:“松开手,我们出发去宁郡。”
他侧脸吻她鬓角,答应:“好,从这儿往北去宁郡的方向,十里路左右,有个驿站,我们先去那儿取驿马。”
他松开她,直起身子低首凝视她面容,她面色苍白,他脑中怎么也忘不了她跌下山崖的一幕,心中疼痛,抚上她脸颊:“对不起……,是我不好,总是让阿漓受伤。”
侧脸上是他温暖的掌心,她垂眸看了看他的掌根,再微仰头看进他双眸,他眸中的伤痛如有实质,刺的她心中一痛,温言开口:“北元四王子这个大麻烦是我自己惹来的,要不是你舍身数次救我,我早被那四王子捅了个对穿,是我自己运道不好,在你面前摔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摔的地方不好,一次比一次危险。
明明是他没能护住她,她却从不怪他,可他自责的恨不能捅自己两刀……他的喉间哽住,说不出话来,只能拇指轻抚她的脸庞。
他不说话,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他眸中的自责,只能瞪他一眼,将他置于她脸上的手拍下来,口中故作发狠:“别以为我现在是伤患,就没发现你一直占我便宜,等我手好了的,有你好受的!”
他担心她拍他的手会疼,目光放在她手上:“可以踢我,但手现在不能乱动。”
她踢他干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从进皇陵前吃过东西外,她到现在肚子中就只有一碗姜汤,神经紧绷也不觉得饿,她下床向外走去:“走吧,出发去驿站取马。”
他将她拦住,去将他放在案上已经打结的汤面端到她面前:“将就吃一些,然后咱们立即出发。”
耽搁这么半天,她哪里有心情吃饭,但他执着的将面置于她眼前,她问他:“你吃没有?”
“我不饿。”他刚刚在外已经喝过一碗姜汤。
可她也不饿啊,他执拗的将面夹着举在她面前,她只得张口,嗦了几口咽下,用衣袖粗俗的擦了嘴:“我吃不下,走吧,急!”
他无奈将碗放下,要不是事态紧急,他想一直看她就着他的手,吃东西的可爱模样。
他牵住她,拉开门,站到她前面,回头道:“我背你。”
她绕过他,往院中走:“十里路而已,我跑不动的时候你再背。”
“玄一,向北十里有驿站,我们去取驿马!”她对在院中的玄一直接道。
“是。”
“墨一带人继续留下打探情况,等我们带大军回返之时再归队。”
“是!”
“何有才,你留在此地暂避,明日我派人接你。记得将钱财给农舍主人,顺便告诉他们,明日不要出门。”
“奴遵命!”
“出发!”
“是!”
在驿站取马时,因夏漓双手不能持缰,只能与黎寻之共乘一骑,由他将她护在怀中,径直快马奔向宁郡卫所。
宁郡卫所,位于宁郡与泽阳郡二郡交界处,是通往京城的最后一道天堑,扼守入京要道,因此此处卫所驻军过万,几乎是普通卫所人马的两倍。
尚在远处,便能看见军营正门箭楼上灯火明灭。
夏漓一行二十余骑,快速骑至门前,马匹刚刚停下,便听呼喝:“军营重地,来者何人!”
玄一一骑当先,靠近门前拒马,从马上跃下,掏出护国公主龙令,交于拒马后持枪兵丁,口称:“护国公主在此!打开大门,让卫指挥使出来迎驾!”
兵丁一凛,看看前方未下马的数十骑,伸手接过令牌放在火光下细看,映入眼帘的便是龙头令,再翻转至背面,中间有篆体护国二字,忙将令牌捏紧,弯腰拱手大声道:“请稍等,容标下入内请卫指挥使来此!”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敲开大门,直奔营地里面。
夏漓被拥在黎寻之双臂之间,背心传来一阵阵暖热,腰身处是他有力的手臂,头顶是他温热的呼吸,她在心中哀叹,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可怕,零距离与男子接近,她从一开始的僵硬,到此时居然已经心安理得的坐于他前方……,她举目四望,此时月光暗淡,只有军营中的点点火光。
黎寻之一手持缰,一手环住她,他感受着怀中温软娇躯,有些遗憾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经过这一晚危急惊险,她此时放松依在他胸膛,又让他感觉无比的安心,他不自觉的紧了紧环住她的手臂。
夏漓感觉到腰上的紧箍,她垂于两侧的手抬起,用大拇指扣了扣他手臂,示意他松些,身下马匹不安的动了动,她目光望着前方,眼前大门突然大开,一队人快速出来搬开拒马,领头将领来到她前方,深深下揖,口称:“末将卫指挥使刘益亭,不知护国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免,事态紧急,我就不与刘将军废话了,带路去中军帐。”夏漓并未下马,只挥手让禁卫匀一匹马给这位指挥使。
“是!”刘指挥使拱手后,直接上马在前带路,心中思忖:午夜来访,还说事态紧急,这位护国公主也不知道是有何事?
第83章护国公主权掌兵
在一处宽敞、灯火通明的营房阶前,黎寻之先行跃下马,然后双手握住马上夏漓腰身,将她抱下马稳稳放于地面。
一旁等着的卫指挥使,本来腹中还在对这位公主殿下与男子共骑一乘有所微词,在该男子下马后,他方看清了长相,不由瞠目,这不是他入京述职时,远远见过的英国公世子么?再一恍眼,看见长公主的双手,心中一跳,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夏漓下马后未停留,径直入面前营房,进去后只对环境一扫眼,便前行几步立于正位,转身看着面前恭身立着的刘指挥使,道:“刘将军,你的传令兵呢?”
“这……,殿下,不知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刘指挥使犹疑的问道。
“陵卫谋反,这座军营从此刻起,归本宫指挥,请刘将军为本宫传令。”夏漓面容冷峻,并不多话,直述命令。
刘指挥使瞪大双眼,惊愕不已:“怎么可能?两万护陵军怎可能突然谋反?”
夏漓冷眉冷眼:“本宫带人在皇陵中祭拜遇袭,我府中侍卫死伤无数,刘将军这是在怀疑我说的话?还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这,事关重大,末将不是怀疑殿下,只是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如何会有军队叛变?”要不是有护国公主龙令,再加上这位一直守在公主身侧的黎世子,他还真怀疑是有人来军营胡闹,刘指挥使观察周围公主府禁卫,见他们个个带伤,身上衣物明显是大战过后的破损。
“陵卫叛变已成事实,本世子可为证,还请刘将军马上整军,随我等出发勤王平叛!否则……”,否则你的小命立马便能终止,黎寻之见这位指挥使明显不相信他们,且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开口提醒指挥使,他的性命就在这旦夕之间,恐怕阿漓是有以他性命开路之意。
“这……”,刘指挥使犹豫,这仅凭长公主的空口无凭,便要调动他属下的一万军士,万一事有不谐,事后他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夏漓眼眸微眯,调兵毕竟是大事,作为一军之长,有所疑虑是正常,但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与他浪费唇舌,她不再等这位将军的配合,直接将手一挥……
中军营房中所有禁卫刀剑立刻出鞘,玄一之剑直接抵上指挥使脖颈,其余见自家将军被胁,欲拔刀的亲兵颈上皆同时被架上刀剑,黎寻之握紧手中剑上前半步,护在刘指挥使有可能攻击过来的方向。
夏漓面容冷肃,声音清越,言词铿锵:“本宫乃皇帝钦封可掌十万兵之护国公主,上废昏君,下斩佞臣,刘指挥使,你敢违逆本宫,是已与叛军沆瀣一气了吧!”
房中杀气四溢,前方英国公世子眼眸冷冽,长公主更是深不可测的看着他,即使是号令万人的刘指挥使也有些腿软,他没想到一言不和,对方就敢直接置自己于死地,他在剑下僵住脸:“不,末将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反叛之心,殿下请别误会!”
夏漓目光不变,直视刘指挥使双眼,硬声命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刻钟内,未到此营账之将官就地免职,两刻钟内,这座军营的点将台前,一万士兵必须到齐!刘指挥使,如你再有半点违逆,本宫便视你为叛军同谋,立取你性命!你合族性命,本宫便也替朝廷要了!”说罢,她扬手令玄一将剑放下。
刘将军瞠目,胆颤心惊,护国公主如果真要说他是同谋,现在对他动手,事后只怕也无人为他平反,更何况她更是直接以他的亲眷威胁,在一众禁卫虎视眈眈下,他立即识时务为俊杰:“末将遵命。”他立即转身对身后亲兵喝道:“没听见殿下吩咐吗?去!立即传令!”
“是!”亲兵领命,立即四散,很快,外面便乱遭遭的有了军士的嘈杂吵闹声……
中军营房之中气氛沉肃,五色禁卫手中剑尖指地,面容冷然,上过北元杀场杀敌的杀气四溢,上首立着的英国公世子面容严肃冷酷,长公主则威势凌厉,站立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通身的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气势。
刘指挥使躬身僵立于黎世子一侧下首,冷汗长流,他从军数十年,从未想到会遇此情境,上首之长公主未有一句废话,她身边的侍卫手中之剑,是随时准备斩杀人之姿势……,他心中瑟缩,面上不敢流露半点……
有将官服饰之人从大敞开的门进来,正要开口,却见自家指挥使杀鸡抹脖子的手势,以及中军营帐中的杀人气氛,俱是不敢多说,朝上方躬身揖手后,都按官职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刻钟后,夏漓目光在已到场的十余将官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道:“人可到齐了?”
“这……”他们久未遇战事,稍有懈怠……,刘将军不敢擦顺着额角下流的汗珠,拱手想解释……
看着这些人的尴尬脸色,夏漓直接吩咐道:“堇一,去守住门口,再有人来,就地解职堵嘴,本宫不想听到有一丝杂音!”
“是!”堇一领命立即出门。
夏漓这才再次将这十余将官一一扫过,口中道:“本宫是什么人,想必传令兵已经跟各位传到了……”
“末将等参见护国长公主,殿下千岁!”众人立即单膝着地以军礼下拜,他们被屋中气氛拘的很是难受,见上首长公主终于开口,都松了一口气。
“免,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因为本宫在皇陵被北元四王子带人围杀……”
众将官刚起身站稳,便倒吸一口冷气,睁大了双眼,夏漓将自己包成粽子的手,置于身前摊开后,再负于身后,继续道:“本宫已查明,陵卫受朝中叛臣邓柯收买,已然叛变!他们与北元四王子勾结,欲置本宫于死地,如今陵卫大营已空,已是去往冬祭祭台方向,更是欲在明日谋反弑君!
本宫征用此处一万士兵,半个时辰后立刻出发,去京城方向勤王,诸位,如有疑议,现在可以提出,否则,一旦出发……”,她冷眸将在场所有将官一一盯视,话音森森:“违令者……,就地斩杀!
阳奉阴违不尽力者,杀!
未在预定时间到达指定位置者,杀!”
“末将遵命!”众人异口同声,冷汗涔涔,只觉那一个个冰冷的‘杀’字,仿佛已将刀口怼上自己脖颈。
“这……,殿下,我等只有一万兵士,陵卫可有两万的兵力啊,末将担心……”
夏漓看着下首提出问题的中年将领,冷道:“本宫曾领一万军士灭北元三万敌军,你们只要听命即可,其他不必多想。”
对啊!面前这位公主可是烧北元粮草、灭北元人,才得封的护国之爵,以指挥使刘将军为首的数人心口一松,眼睛一亮,热切的互相看了看,他们要是趁此机会立功,勤王的大功哎!
夏漓看着诸人,见仍有人面上有疑虑,于是再道:“别说现在有一万人,便是一百人,你们身为军人,难道就要看着自己的君主陷于贼人之手?”
众人一凛,刘将军立即躬身表忠心:“不,护君护民是末将等军人的首要职责!末将等责无旁贷,必誓死保卫陛下之万全!”
“末将等誓死护卫陛下!”
夏漓见这伙人终于有了斗志,让人将舆图拿出来,指着地图与他们分说安排,并以与他们一起去做战前动员为由,将禁卫安排在这些将官身边,防止他们有人给陵卫通风报信,再道:“轻装上阵,除了武器,所有人舍盔弃甲,全力赶路,务必要在祭天之前到达我刚刚说的预定位置,你们下去安排,一刻钟后,点将台上,本宫要对三军训话!”
“是!”众人鱼贯而出,玄一带人出去守在门外,中军营房中只剩下夏漓与黎寻之,她这才坐下,阖眼深深呼吸。
黎寻之眸光不离她,今日是她第一次以护国公主之军权调兵,她面容冷峻,平日身上的闲散一扫而空,以凛冽威势,将这座军营控制权握住,再想想她对这一万人的安排,……,他将桌案上茶杯倒转,满上茶水,轻声道:“殿下,喝茶么?”
夏漓脑中在推演明日的战事,睁眼便见他手上端着茶杯置于自己嘴边,她微启唇将茶水喝入腹,这才觉得渴,她用手指指杯子,示意自己还要喝……
黎寻之再次小心翼翼将茶水喂入她口中,见她摇头表示不喝了,便在她侧旁坐下,将就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入口。
她看了看桌案上空余的茶杯,无力吐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邋遢,不还有干净杯子么?”
他又不嫌弃她,黎寻之当没听到她的话,看着她双眸:“殿下刚刚的安排,给陵卫留下了生机……”
“呃……,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身边有人可以商量,嗯……,这种感觉还挺安心。
黎寻之沉声回她:“我会和殿下一样,直接分兵做出大股援军包围的假象,同时令骑兵冲杀,陵卫没有骑兵,即便数年之前便准备今日,他们也不可能在京城眼皮子下藏住大量骑兵,所以,以四千铁骑为先锋冲散他们包围的阵势,又有陛下御前亲军在内配合,此战必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