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长公主——我的耳朵
时间:2022-05-02 12:06:06

直到礼部官员‘礼成’二字入耳后,方起身,目光直直望向一向疼宠她的皇兄,他的面上有欣慰,有不舍,唇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在她眼神晶晶亮看向他之时,轻挥手,口中轻叹:“去吧。”
她似乎在自小疼宠她的兄长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水光,再看时又如常,她颇是忧虑,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情况下,大逆不道的问了句:“我走了后,皇兄不会哭鼻子吧?”
“……”
众人:该哭嫁的是您呐,长公主殿下!您瞧着可是半点泪意也无呐!
夏漓一句话让承明宫正殿庄重喜庆的气氛一窒,本在笑着观礼的太子、二皇子、众皇亲、官员、宫婢等均在错愕后严肃了面容,不敢露出笑意。
皇帝脸都黑了,要不是看在今日她出嫁,恨不能立时将她关禁闭。
夏漓无辜的眨眨眼,气氛太浓重,开个玩笑缓解缓解嘛,不至于,不至于,呵呵……
“小姑姑,孤送你。”太子觉得要糟,宗人令安王老王叔已是要开口了,他立即给一旁等着的宫婢使眼色,然后起身,与他二弟一起,给他小姑姑送嫁。
立时有四人各擒红盖头一角,从夏漓后方举高到她头顶,直接给盖上。
夏漓被盖头遮住后缓缓转身,向殿外缓行,走至一半,她停下脚步,想回头再看看她阿兄……
“小姑姑,回头不吉!”二皇子与太子在她身后一起送她,见她停下,立即低声劝止,今儿这日子快别惹事儿了,你还想不想好好出嫁了啊?没见安王叔与陛下的脸都绿了么?
“小姑姑,继续向前,回头不吉。”太子也给惊了一下,立即接话。
皇帝见妹子一身嫁衣被送走,立时忘了刚刚的怒气,只觉有人抢了自己的宝贝,正要伤感,却见妹子停下,他提着心,身子立时挺直,就怕那丫头突然回头……,好不容易见她又抬步,这才长出一口气,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连成个亲都不消停,不愧是他总闹妖的妹子……
 
太子与二皇子送亲,骑马在前,夏漓乘坐宫辇在后,她府上的丁嬷嬷、何有才等皆在一旁步行随侍。
及至辇车在宣仪门停下,耳中礼乐一直未停,她缓缓下车,脚刚刚踏上实地,手腕与手肘便被一双骨结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扶住,透过只到她下唇的盖头下沿,她认出这是她今日要嫁之人的手,他身着大红吉服,袖口绣着金色祥云,扶着她稳步迈入十六台花轿。
按理说他只需在一旁揖礼,目送她入轿……,他这是在众目睽睽下逾矩,她唇形不动,压低音量义正言辞:“没规矩!”
身姿如青松,着大红驸马礼服,眉目清冷的俊逸青年,闻声垂目,掩住眸中笑意,一直紧张等待的心稳稳落下,胸腔如有热流滚过,如玉刻画的容颜瞬时转柔……
他与她相识时短,但这一刻他仿佛等了一辈子。
按礼仪规制,完成之前的一应仪程在此等候时,黎寻之总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直到此时,身着凤冠霞帔的她,典雅秀颀身姿映入他眼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展翅金丝翟鸟的盖头下,微微露出的莹白下颌,在她斥他‘没规矩’的清越声音中,感受到她的真实……
他紧握她的手臂,只觉她过分纤细,怕捏伤她,又立即松开,看着她弯腰步入轿中……
他要接她一起回家,从此终生结缡,以后他们会时时相视,日日相守,直到流年隽永,光阴永驻。
 
二皇子看着黎寻之的模样转瞬便由清冷转为柔和,不由感到一阵黏糊,他觉得简直没眼看,他从没想过一起长大的英国公家世子,有一日会在人前,居然能如此温和,他笑着打趣:“我说黎大世子,您这番作为,莫不是担心我皇家李代桃僵,换了你的新娘子?”这才上前验明正身?
黎寻之退后三步,难得给了二皇子一个笑脸:“没换。”
说完对着太子一揖手,径直到花轿前方,翻身上马后,回头看着安坐花轿中的夏漓一瞬,才催马引领花轿,去完成他与她的成婚礼。
“……”二皇子愕然,怀疑自己平日被虐太多,得了别人的好脸,居然有受宠若惊的惊悚感。
“怎么样,二殿下,惊悚吧?没见过寻之这模样吧?告诉您,你要是看着一向信奉公务至上的人,有一天突然面色柔和的出神,会更震惊的好吗?”雷子嘉以肩轻碰一下二皇子,一脸的淡定,哥俩好似的吐槽自己的好兄弟,他这段时间见得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吗?
太子摇头失笑,不管他那看着愣呼呼的二弟,与没个正形的属下,径直上马,将二人甩在身后。
二人立即急急上马跟上,他们今日还准备闹洞房呢,可不能被落下。
 
因着朝阳长公主出嫁,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争先恐后挤去婚车必经路上,想一堵芳容,顺便沾沾皇室公主出嫁的喜气。
这位传奇公主,自回京始,审案、抓刺客,在朝堂上将一干老爷们怼的无言以对,上月冬至时更是引兵救驾,做了多少男子也做不到的事,虽偶有狠厉、难相处的传言,也被她刚刚平定两万军士叛乱的事迹压下,引得民众趋之若鹜,在道路两旁不时喧嚣着祝福、夸赞之语。
十六台大轿平稳前行,轿门和窗户以串珠作帘,百姓们能透过光影看到轿中人的身影。
听着百姓们朴实热闹的声语,夏漓挺直了身子,不肯在百姓面前丢了皇室尊仪。
看着前方黎寻之在马上挺直的脊背,听着百姓们夸赞新郞好姿仪的赞扬,开始还好,她觉得身上繁重冠服的重量还能忍受,渐渐的,便觉得头上的凤冠越来越重,她怀疑这凤冠不只五六斤,别是有数十斤重吧?想想后面的仪程,便觉得有些难耐,这亲成的颇是费劲,别还没入洞房,她的脖子先断掉了……?
 
夏漓的脖颈没有断,但也好不到哪去,在疼痛酸麻中,降轿英国公府邸与黎寻之同谒他家祠堂,完成一应礼节后,她觉得她的神魂都给折磨的快散了,行动间便有些迟缓……
黎寻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顾四周善意的哄笑,接替扶着她手臂的蓼蓝,轻声在她耳侧问:“可有不适?”
他低柔的声音穿过周围的哄闹清晰入耳,夏漓一瞬间在身旁之人身上感受到,如她皇兄一样的沉稳安然,居然就有了委屈的感觉,她隔着盖头沉闷出声:“脖子疼,饿。”
他仿佛在她的声音中感受到一丝委屈撒娇之意,脚步一顿,又立即前行,稳稳送她入轿,在她入轿的一瞬,将一个荷包塞入她手中,再快速轻声道:“快了,再坚持一会儿。”
夏漓捏了捏荷包,里面是方方正正的块状物,好像是点心……,这家伙真有心,她心中一暖,趁着天光昏暗,轻易看不到她在轿中做什么,将荷包中的点心,作贼似的快速放入口中,感受到口中甜意,方觉又活了过来。她忍着干渴,将几块点心快速入腹,瞬间觉得她大概还是能坚持着,将一会儿在公主府的合卺礼行完……
 
朝阳长公主府,后殿寑居内。
司礼内侍高声宣仪,夏漓跪坐于厅中罗汉榻前案桌一侧,透过丝薄盖头,能看见对面隔案而坐的英挺身影,她破天荒居然有些紧张,对面之人身上的热气仿佛隔空传到了她身上,她觉得手心有些冒汗,正想不着痕迹擦去,殿外却传来二皇子与雷子嘉的大叫:“小姑姑,有你这样令禁卫挡在洞房外的人么?再不让他们让开,本王可硬闯了啊!”
“寻之,你快给殿下说说,放我们进去!”
夏漓的紧张之意立时消散,隔着盖头忍笑:死老二,你们以为本公主府上两百禁卫是吃素的?
一支锃亮黄金称杆就在此时来到眼前,将盖头一掀而开,夏漓的笑容没忍住,眉眼弯弯,唇角含笑,看向持杆之人,他俊容朗朗,在与她对视的一瞬,狭长凤眸中一瞬间涌上温柔,眼尾微翘,薄唇含笑,将手中之物递给一旁宫人。
“嗳嗳,不带你们这样的,没见过不让闹洞房的……!”室外再次传来二皇子不甘的叫嚷,以及一众想闹洞房的好事之人的笑闹声……
“没错,我说寻之,我可是请你闹过我的洞房啊,你不厚道……!”雷子嘉跟着大声起哄。
耳中二皇子与雷子嘉的声音中气十足,眼前她再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黎寻之也忍俊不禁,他也没想到她会让禁卫挡住了所有观礼之人,但……,他觉得挡的好!
夏漓对黎寻之挑挑眉,示意:我干的好吧!然后,侧过头,看向门外,呃……,看不到……,周围都是成群的宫婢与内侍,以及喜嬷嬷……,公主府原有侍从丁嬷嬷、何有才、蛾儿等人也都笑盈盈的正看着她,她打量四周,这间寑居经过重新摆设布置后,更显宽敞,此时屋中大红帷幔高挂,灯烛通明,人影绰绰,这应该是这间寑居有史以来,人口最多的时候……
她忽略宫中派下的喜嬷嬷对她东张西望不赞成的目光,视线转回对侧之人身上,他与她共用一案,目光一直未离开她,他白瓷般棱角分明的面容,在红烛中映上微红,双眸瞳孔中有两个红通通的她……
“小姑姑,你好样的,侄儿佩服……”
“寻之,你也好样的,我雷子嘉佩服的五体投地……!”
外面一阵哄笑,声音渐远,二皇子与雷子嘉认栽,不甘的闹闹哄哄走开……
夏漓与黎寻之同时忍俊不禁,相视而笑……
“请殿下与驸马合卺共饮。”司礼内侍见该行礼的二人并未看向案桌上的瓠瓜,便高声提醒。
洞房中二人这才视线下移,共同执起同心结缠绕在底部、以一根红绸绳相连的瓠瓜,抬袖半遮面,饮酒入口。
“合卺礼成,送入洞房!”
夏漓被扶着起身,与对面黎寻之相向对拜,然后被送入寑殿左侧层层掩映在大红幔帐后的喜床上,二人一左一右共坐床沿,由喜嬷嬷持剪各剪下一缕发丝,以红绳为结。
“结发如期,恩爱不疑,夫妻礼成!”
“恭祝朝阳长公主、驸马都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何有才笑容可掬的领着司礼监内侍宫人鱼贯退下,屋中只剩下公主府中原本的女侍,以及宫中的喜嬷嬷与数名宫婢。
 
从一起坐上床沿开始,洞房中夫妻二人忽生尴尬,他们脚踩脚踏,挨的极近,此时却都未看向对方……
夏漓目光漂移,为了转移注意力,看向床前帷幔处站立的丁嬷嬷与蛾儿,还有蓼蓝,以及她们对面的内府派来的喜嬷嬷。
按规矩,这喜嬷嬷与其他宫人,此后是要留在她府上作为陪嫁任她差遣……
如今所有的仪程已经走完,她的脖子又开始疼痛起来……她抬手撑住凤冠,头微微后仰,缓解酸麻,后颈上立即有一只温热大手扶住,夏漓转头看他,扯扯唇角:“有些酸……”
黎寻之置于膝上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以此缓解紧张,余光见她的手抬起,忙侧身扶住她后颈,另一只手在凤冠上摸索:“我将凤冠为殿下取下。”
“取!立刻取!”夏漓的头有了支撑,觉得好受了不少,对他的善解人意立刻表示支持。
“殿下,驸马是时候去前殿待客了!”喜嬷嬷此时不赞成的出声:按规矩凤冠还需等驸马待完客回寑殿才能取。
夏漓当没听见,由着黎寻之捣鼓了半晌,不过,……他硬是没给取下来,在喜嬷嬷再次出声前,她无奈道:“算了,这东西你不擅长,还是让给我带上去的人再给取下来,不然,我得被你给薅秃了。”
黎寻之停下手,失笑:“不会。”他的手哪有那样粗笨?
“怎么不会?你还是先去前殿,做你擅长的事,嗯,把咱二侄儿灌倒,这事儿适合你,你觉得呢?”她笑着故意逗他……
‘咱二侄儿’几个字果断取悦了黎寻之,他在她的后颈上揉了揉,微笑:“好。”
这人老毛病犯了,口中答应的轻巧,就是不行动……
夏漓将脸凑近他,笑弯了眼:“我脸上有三斤的胭脂水粉,分你一半。”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将脸凑向他侧脸,试图将自己脸上的妆粉擦上他脸颊……
黎寻之哭笑不得,手中扶着她不放,身子后仰,躲过她的‘袭击’,口中道:“不用,我这就去前殿。”
夏漓有些可惜被他躲过,退回原位,将他扶在她后颈上的手拉下:“灌不倒也没关系,只别倒霉的反被灌倒就行。”
今日是他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怎么可能被人灌倒,但他仍然点头答应:“好……我出去后,殿下记得要用些吃食。”
她点头:“你去席上,也记得喂饱自己。”
“嗯。”
他缓缓从床沿站起身,目光一直看着她难得上妆的容颜,对她一笑,这才转身走出层层帷幔,行走间他微阖眼睑,胸腔灌满温柔,:她今日……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好看……!
美丽、漂亮这些词汇可以用来形容任何事务与人,但她在他眼里只可以用‘好看’来形容,不只是姝丽容颜,也不只是她的一颦一笑,更有她眨眼间便能面不改色戏谑他人的聪慧,以及她从不畏惧、退缩的坚毅性情……,还有她不肯让他亲近时的别扭神态……,全都已是浸入他脑海、内心独一无二的顺眼又好看……
 
夏漓嘴角噙笑,看着他出门,估摸着他走远了,方敛容转眸看向一直黑着脸不赞成的看着她和他的喜嬷嬷,一瞬间面上笑容全无,双眸凌凌,将喜嬷嬷看得揖手低垂头,额上冷汗都吓了出来,口中仍在强言:“殿下,请移到床沿中位,待驸马回来后,再行取冠更衣。”
夏漓并不理会,只不耐的移转视线对丁嬷嬷微点头,丁氏立即躬身一礼,然后向后挥手,自有宫人去传令,顷刻间,公主府数名粗壮婆子猛然从外入内,将面露惊惧之色的喜嬷嬷等人,三下五除二直接堵嘴拖出去……
夏漓不关心被拖走的人,自她识字开始,便未任由人以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更何况已羽翼渐丰的现在?陪嫁嬷嬷拿捏公主?呵呵,她今日不过是提前留住这些人一命罢了。她平日不与人计较,并不代表她一直不会动手,她何时是君子了不成?她信奉的从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她以手撑住凤冠,深深呼吸,她曾经见血太多,黎寻之一离开,她对着屋中的大红装饰摆设便有些难以忍受:“嬷嬷,帮我把凤冠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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