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猜到,那位鼎鼎有名的神医,会藏身在凶名昭著的匪窝里。
为了在云缨生辰之前处理完一切事情,接下来的几天,裴忱依旧忙得脚不沾地,他怕云缨一个人无聊,便让她出去游玩,派了几名一直跟随他的暗卫保护她的安危。
此时年关刚过不久,长街上挂满的灯笼还未取下,依旧处处张灯结彩,街头摊贩大声吆喝。
怕云缨吹了冷风再生病,出行前裴忱给她戴上了幕篱。
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视物有些朦胧,云缨想伸手掀开一点,却被跟随在旁边的荆一止住了手。
“不可。”
荆一是追随裴忱最久的暗卫,他的武功高强,尽管被派来保护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也并无半分怨言。
她救过殿下,得殿下爱重,便等同于荆一的第二个主子。
约莫是跟随裴忱久了,荆一的性子也被感染,此刻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云缨有些怕他,便乖乖的放下手,不准备再掀开。
比起京城,扬州虽然也有乞讨之人,但总体来看要少上许多,这里大多的百姓虽算不上富庶,但至少不会饿肚子、吹冷风。
街道上戴幕篱的女子有许多,云缨不算显眼,但由于她的姿态轻盈出尘,也引来了寥寥几眼关注。
大街上人来人往,云缨二人对这里并不熟悉,只能跟着人群漫无目的的走。
倏地,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嚎,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云缨也好奇的看过去。
是一个瘫坐在地、衣着破旧的男子,他的头发脏乱,面上灰扑扑的,眼眶充血一般,瞧着有些骇人,云缨后退一步,打算离去。
却在这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长明山那群狗贼!定是没娘养的!与那些狗日的水匪一起屠我全村!抢夺钱财!可怜我的妻儿,都死在他们手里啊……”
他声嘶力竭,说到最后尾音颤抖,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的模样不像是在骗人,但云缨一点儿也不信。
虽然她也很怕寨子里那些满身肌肉的壮汉,但她相信哥哥,哥哥如此霁月光风、不萦于怀的人,他的手下定然不会随意杀戮无辜。
就算是那日冬狩,他们也没有杀害任何一名官员女眷,只是冲着靖元帝而去。
人群中闹哄哄的,对此人的遭遇极为同情,但也有人产生疑惑,忍不住问道:“不说那些水匪,光是长明寨的那些贼人,个个武艺超群,其他山寨的匪徒都全然抵挡不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话也勾起了其他人的疑惑,那男子便哭着回答:“我是个铁匠,平日都在邻村打铁,事发那晚我正好拿着钱回村,离得很远就看见漫天的火光,他们一把火烧了我们村子,准备毁尸灭迹,我躲在山林里,没让他们发现。”
如此便解释得通了,百姓又开始怒骂那些匪贼,但依旧有人不信,反驳道:“我曾经前往京城看望亲人,途经长明山,那时正碰上旱灾,我全身上下的银两都用来买了吃食,但依旧不够,我几乎要饿死在那里,最后还是守在山下的长明山的人赠予我的银两,我才得以活到今日。”
“简直笑话!就那群无恶不作的土匪还会给毫不相干的人钱财?我看你跟他们就是一伙的!”
比起眼前这人的口说无凭,百姓们显然更相信那个瘫坐在地,神色灰败的男子。
两拨人很快吵成一团,云缨听得头疼,便带着荆一离开了。
她坚定的站在哥哥这一边,很快将这事抛在脑后,转而去瞧街边那些她从未见过的、新奇的小玩意儿。
她有些眼馋一旁红润晶莹的糖葫芦,但那务必要掀开遮面的幕篱才能吃到,想起身旁严防死守的荆一,只好忍痛放弃。
随即,她又瞧上另一边小摊上各式各样的假面,其中有一个是狐狸样式的,瞧着很是精致可爱,云缨便走过去,伸手想将它拿起来看。
近乎同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也落在狐狸假面上,两人都是一愣,随后看向对方。
站在云缨旁边的男子身形颀长,一身月白长袍,面如冠玉,唇红而薄,眼神微微讶异的看向她。
云柬瞥一眼与他同时落在假面上的小手,皓腕如雪,肌肤莹白如玉,指尖透着淡淡的浅粉。
他又低眸,注视着还不到他胸膛的小家伙,虽看不清她的相貌,但她的身姿清雅出尘又不失灵动,想必也生得极为漂亮。
云缨不愿与人起争执,虽然眼前的男子神色温柔,不像蛮不讲理之人,她还是很快收回手,准备离开。
“姑娘?”荆一轻声唤她。
云缨闻声回头看他,荆一的手按在佩剑上,眼神很明显,若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假面,他就算是抢也会给她抢到。
云缨:……突然就有点相信之前那群人说的话了。
她赶紧晃了晃头,把这个想法甩掉。正准备带着荆一离开,身后那位温润如玉的男子便叫住了她。
“姑娘,这个假面是你先拿到的,理应归你。”
他的声线温和,将手中买下的假面递给她。
云缨随即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是我们二人同时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