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缨理理朕,朕什么都答应你。”
低绻的声线深藏着令人心惊的浓重爱意, 和着满殿流溢的沉香,仿佛在编织一场蝴蝶梦,诱人探寻。
纤长卷睫轻轻颤了颤, 云缨缓缓睁眼, 目光虚浮地随意落在一处角落, 就是不看他。
“我要出去。”
她的语调平淡,但嗓音是天生的绵软, 宛如浸润着甜蜜毒液的小钩子。
本以为裴忱听了会动气发怒,却全然没想到, 他这回意料之外的好说话极了。
“正好有礼物要送阿缨,那便现在带阿缨出去看吧。”
言讫,裴忱替云缨换上外衫,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锁钥, 俯身握住她纤弱莹白的脚踝。
啪嗒一声,云缨只觉脚踝上的禁锢松散,冰冷的触感随之散去,她再度被抱进怀里。
裴忱没有丝毫要把她放下的迹象,仍是亲昵地横抱着她,不疾不徐地迈步出去。
古雅的殿门推开,温暖日光倏然落了满地,驱散了殿内的昏黑阴冷。
值守在坤宁宫外的宫侍听见动静,齐齐沉默行礼,云缨余光寸寸掠过那些陌生的面庞,旋即垂掩下眸子,心底微微发沉。
先前小院里的那些宫人,竟是一个也没见着。
明明此刻天穹上还悬着一轮耀日,却抵不过她心底顿生的森然寒意,倏然遍布全身,云缨被裴忱抱着,坐至龙辇上,全程脚未沾地。
周边景象徐徐倒退,不知过了多久,天阴了下来,龙辇也缓缓停下。
靖元帝在位时喜好豢养各类珍禽异兽,为此特意建了一座万牲园,那些飞禽走兽如今都被放归山林,唯留下一只传闻中的神鹿。
因着此处偏僻,几乎无人会来,看顾兽园的宫人昏昏欲睡,迷糊中恍见天子仪仗,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惊醒,连滚带爬地上前迎驾。
裴忱心思全在怀里睡着的小姑娘身上,他动作轻柔,仿若手捧珍宝,抱着她目不斜视地踏入兽园。
那宫人不免心生好奇,悄悄抬眸偷觑,目光刚落至一片樱粉色衣角上,遂被浓墨般的玄袍遮挡住。
他下意识视线上移,远远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眸底森寒戾气透骨,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空气中仿若有什么沉沉压迫着他的脊背,他噗通一下跪伏在地,身躯僵麻。
片晌,待那道目光移开,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冷汗啪嗒滴落在地,他才惊恐地大口喘息,宛如岸上濒死的鱼。
酉时,金乌西坠。
云缨是被饿醒的,迷糊睁眼时还残存着睡意,待意识慢慢回笼,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睡着的,便发觉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
她蹙眉抬起视线,遂见裴忱眼眸微阖,宽肩上盛着漫天夕霞,暖橙的光映照在那张冷峻脸庞上,冷硬的轮廓线条都仿佛柔和几分。
他薄而白的眼皮垂覆着,眼底是淡青色,小憩时也要抱着她不撒手,像个没有安全感的黏人精,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云缨缓慢地眨着眼,微张的唇不自觉闭上。
她抿着唇,慢吞吞移开目光,掠过一片绿地,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围栏里,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正在咀嚼嫩草。
似有所感一般,它扬起脖颈,清澈鹿眼正对着她。
微凉的暮风徐来,裴忱的墨发拂蹭过她的脸颊,带来细微痒意,云缨恍惚回神,目光从小鹿身上挪开。
男人不知何时已醒来,眸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仿若噙着温柔的笑,一眨眼,又只余满目平静。
云缨侧过头没看他,方向正对着那处围栏,轻声开口:“这是哪里?”
“兽园,送阿缨的礼物。”裴忱拨弄着小姑娘的长发,嗓音带着淡淡倦哑。
他又抱着她起身,往围栏那边缓步行去,“去看看?”
云缨没说话,也没拒绝,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
两人之间紧张的关系似乎缓和稍许——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到围栏近处时,云缨在他怀里挣扎一下,示意裴忱把她放下来,然而,只得来了腰间倏然收紧的力道。
她微微抬眼,乌黑的瞳仁盯着裴忱,闭着嘴不吭声。
良久,见他不肯放自己下来,云缨只好闷闷转过头,专心去看那只纤尘不染的白鹿。
小鹿走到围栏边,身上的绒毛瞧着蓬松又柔软,那双清澈鹿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云缨好奇地看着它,察觉到它性子温顺亲人,遂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一下。
手心陷进温暖柔软的毛发中,那点暖意似乎将她最近心底的烦闷驱赶,整个人都松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