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苏知鱼便断定她堂姐依旧在平阳侯府中。
这平阳侯府扣着她堂姐干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意图?
苏知鱼只听说过这位平阳侯的传言,没见过他的人。
听说他杀人不眨眼, 是个罗刹恶鬼。
像这样的人,苏知鱼并没有接触过, 就如世家贵族小姐,怎么可能跟杀猪郎有过接触呢?
虽然这位平阳侯阴差阳错的帮过她,但一想到他那些传闻,苏知鱼心中依旧有点发慌。
她想起周铢的模样, 那平阳侯会不会生得跟周铢一个模样?听说战场上下来的人都很粗糙,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位平阳侯对女子有什么兴趣。
苏知鱼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竟绕进了一个院子里。
房子若是没有人住,便会变得阴暗潮湿,丧失人气,逐渐败落。
这个院子比起外头来说好上不少,苏知鱼还看到了一个书房,虽然说也是普通砖墙所砌,但明显有了人生活的痕迹。
苏知鱼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推门提裙走了出去。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女子,敢硬闯平阳侯府不说,还进了平阳侯的书房。
要是别人,怕是听到平阳侯这三个字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其实苏知鱼也并非鲁莽之人,若是放在譬如公主府,她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可实在是这平阳侯府太破了,破到苏知鱼觉得自己就好像站在自家柴房里……哦,连她家柴房都不如。
书房不大,除了书,角落里还置了一张榻,看上去像是男人临时睡觉的地方。
榻上没有被褥,只扔着一件衣物,黑色的布料,料子极粗糙。
苏知鱼觉得这衣裳有点眼熟,她走过去,用手指捻了捻。
很熟悉。
苏知鱼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她伸手将衣物举起来,然后照着尺寸比划。
这衣裳……是他的?
苏知鱼心中还不是很敢确定,毕竟这种外头十几个铜板一件的粗糙衣物材质和尺寸都是一样的,跟批发似得。她只是见过一次,还是穿在那个男人身上,也不能断定堂堂平阳侯会穿十几个铜板的衣服。
小娘子捏着这衣物,微微抿唇。
她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脸轻轻地凑了上去。
衣物大概是新洗的,有一股很浓厚的皂角味道。除了这股味道,她还嗅到了一点其它的味道,是什么呢?好像是……血腥气?
血腥气不怎么容易洗干净,苏知鱼凑得更近一些,从远处看,就像是将自己的脸彻底埋进了这件男人的衣物中。
“吱呀”一声,破旧的书房门被人推开。
苏知鱼受惊似得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男人脸上戴着面具,身上穿着朝服,应该是刚刚下朝回来。
这个男人脸上的面具苏知鱼很熟悉,是沈庭安假装侍卫的时候常常戴着的。
可现在,戴着这个面具的男人穿着整洁笔挺的朝服,看起来地位尊贵,并非那个为了十两银子而折腰的哑巴小侍卫。
夏日阳光浓烈,男人身上的衣物带着华美的光泽度。
如果苏知鱼没认错的话,这是蟒袍。
只有最尊贵的人才会被圣人赐予蟒袍的荣耀,而能出现在这里,穿着蟒袍的人,除了平阳侯,苏知鱼还真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出现在书房内的人是苏知鱼,他捏在手里正准备取人性命的铜板立刻被他收了回去,紧紧攥在掌心,几乎咯疼他的手掌。
只一瞬间,男人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苏知鱼扔下手里的衣服朝他追上去。
男人走得很快,大步流星,像是身后有饿狼在追赶。
苏知鱼提裙疾奔,可怎么也跟不上男人,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小娘子心一横,提裙站到美人靠上,然后指着下头的池塘道:“你再不站住,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男人立刻停住了。
他背对着苏知鱼站在那里,双手掩在宽袖内,身体僵硬。
苏知鱼跑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喘气,她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扶着美人靠。
“你到底是沈庭安,还是平阳侯?”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就像是跟他身边那个红柱子一般,化成了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