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渐淡淡道,“小病而已。劳你开两帖风寒的药便好。”
全子衿有些不放心,白雨渐却不让他把脉,雪白的衣袖如同流云般垂下,盖住了手掌。
全子衿见他坚持,倒也不再劝。反正白雨渐的医术比他高明许多,想来也不用自己瞎操心。
趁着全子衿抓药的功夫,白雨渐坐下歇了口气,喉咙便是剧痛,不由得以手作拳,轻轻咳嗽起来。
听着那一阵沙哑的咳嗽声,全子衿不由得说道:
“你瞧瞧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照顾着,就不成了吧。”
他絮絮叨叨地说,“原本听闻,你在南星洲要娶妻,师弟还想,师兄这老铁树也开花了不成。还说,要与阿嫣去喝你的喜酒,谁知竟然……”
他蓦地住了口,只怕说到白雨渐的痛处。
那池家小姐,他也是知道的。当初就听师父说,大师兄有个未婚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白雨渐没有说话。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医书,睫毛长长地耷拉着,显得神色有些倦怠。
他脊背挺直,脖颈修长,仪态优雅,比之世家子弟也分毫不差。
全子衿却觉得,他这个师兄真是紧绷得过分了,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是这般。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白雨渐会到燕京来,以为他会一直隐居在南星洲,悬壶济世。
他们师父白仲祺,人称圣手神医,收了三个弟子,而白雨渐毫无疑问,是其中天赋最高的。
他还记得,当初,白雨渐被师父领进门来的时候,只有八岁左右,与他差不多大。
少年乌发白肤,桃花眼,如同冰雪塑成,怀里抱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
那把伞上,有些斑驳血迹。
明明是后进门的,却要全子衿叫他一声师兄。
那时全子衿年纪小,是很不服气的。而且他一直觉得,白雨渐很奇怪。
因为他曾经亲眼看着,白雨渐自杀。
少年眼睛都不眨地咽下毒药的样子,把全子衿看傻了。
谁知过了片刻,他又忽然清醒过来。
他颤抖着手,亲自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全子衿,让他配解药。
毒药是他亲手调配,解药也是。这前前后后,不超过一刻钟。
如此起死回生之能,真是令人惊叹。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竟然在自己身上试验。
“师兄这是,在效仿神农尝百草吗?”
全子衿问师父。
师父却捋着胡子不说话。
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你师兄啊,被困住了。而那个困住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全子衿看着那个倒在地上,唇边染血的、像是冰雪一般的少年。
忽然没来由地,有点怕这个师兄。
后来,师父让师兄在静室里待着,足足待了一整个月。
全子衿偷偷溜进去看,却看见那墙壁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个字——
仁。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鸾飘凤泊、苍劲有力。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带白雨渐回来,要他行医了。
“当初,阿嫣那么喜欢你,你也舍得离开。”全子衿有些酸溜溜地说。
白雨渐皱了下眉,“小师妹?”
全子衿端详着他。有些惊讶:“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无奈了,“看来师父说得果真不错,你很难感受到别人的感情。”
“师兄啊师兄,你要师弟怎么说你,还真是……迟钝啊。”
他将包好的药放在白雨渐面前,耸了耸肩。
“抱歉。”白雨渐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