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子衿笑了,“你这声抱歉,该同阿嫣说。那个时候,阿嫣欢喜你欢喜得不得了,你走那日,她可是哭成了个泪人呢。“
说是这么说,全子衿也知道,彼时大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哪里懂什么喜欢,不过是极肤浅的好感,觉得这个大师兄生得格外好看罢了。
说起旧事,难免有一些唏嘘,全子衿很快转了话题:“听闻,你去燕京捡回一个孩子。”
他试探地问,“好似,还与你未婚妻那件事有关……”
“如今,如何了?”
如何了。
白雨渐深深闭目,烛火映得他俊容愈发苍白,睫毛浓黑,像是一笔写到极致的墨。
全子衿便明了,结局不好。
他宽慰道,“师兄倒也不必自责。种了善因,却未结善果。世上许多事,向来如此。”
白雨渐唇瓣抿紧,片刻,他睁开眼,“你与师妹近来如何?”
这冷冰冰的师兄,难得主动关心他人之事,全子衿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揣在袖中,笑呵呵地说起了他们小夫妻的事情。
自从师兄出师之后,他少了这个强有力的情敌,自然是抱得美人归,如今夫妻恩爱,还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
全子衿提起妻子时的神情,满是幸福。
白雨渐倾听时,显得尤其耐心,他似乎对这种和睦的家庭关系很是向往。
全子衿是了解他的,觉得他看似冷感,其实是一个温情之人。
“咳咳,师兄也不必过于羡慕。赶紧找个情投意合的,娶回家中,也享一享闺中之趣。这满燕京的大家闺秀,可都视师兄作梦里人,师兄当真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全子衿想起一事,“听闻安宁公主青睐师兄,可皇室的驸马不是那般好做的。倒不如娶个寻常女子,情投意合,”
男子却摇了摇头,桃花眼中有些寒凉,“不了。我前路未知,或许凶险万分。”
若有行差走错,满盘皆输。如此之身,怎敢累及她人。
“知道,师兄是身怀大抱负,为国为民之人。”
全子衿了然一笑。
二人又聊了些旧事,白雨渐方才告辞。
他轻咳着,孤身一人走进茫茫夜色,看得全子衿幽幽叹了口气。
……
翰林院编撰才刚上任没几天,就病倒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白雨渐休养了好几天,都没起色。
圣上看重这位状元郎,竟是携了贵妃,亲自前往白府探望。
白雨渐虽在病中,却是恪守礼节。
他强撑着病体,从榻上下来,乌发披落满身,面容苍白却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低头,冲走进来的男子缓缓屈膝下跪。
“微臣拜见皇上。”
白色寝衣穿在身上,勾勒出修长身形,衣领却是掩得严实,只露一截苍白的颈。
白雨渐垂眼,却见明黄龙袍身后,紧跟着一双绣花鞋,做工精致,鞋尖有一粒圆润的珍珠。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白卿这般多礼作甚?”姚玉书连忙前来搀扶,“你是病患,快快躺下休憩。”
“君王尚且久站,臣子怎能躺卧?有失礼数。”白雨渐轻咳几声,皱着眉说。
姚玉书看着他清冷的眉眼,一顿,笑道,“那不如这般,你我都坐。”
白雨渐抬眼,却见皇帝身后那少女缓缓走来。
她莲步微移,风吹着幂篱的白纱轻飘,隐约可见玉容。
她摆动着脑袋,十分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却是袅袅婷婷,好似无数的春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连圣上还未坐下,她便先自坐下了。
随手拈起盘子里一枚酥点,在指尖把玩,好整以暇,她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衬得指尖纤细白嫩,像是新剥的笋尖。
白雨渐垂眸,衣袖流云般垂下,冲她作揖:
“微臣拜见……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