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整整十年,他带她走遍山野,是世间最好的兄长、也是世间最好的老师。
她的棱角从未被他磨平,在他面前,她永远保持着最真实的模样。
唯独来到白家这一年,才学会了收敛与掩藏,因为她不想让他为难。
“难道如今兄长也觉得,相夫教子,被困一方后宅之中,才是世间女子的出路吗?”
蓁蓁眼眶微红。
“离经叛道。”
他俯视着她,皱着眉说。
那时尚且年轻的蓁蓁,不懂他那眼神的含义。
那是看着稚子的眼神,藏满深深的不放心与忧虑。
“就算离经叛道又怎样?兄长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兄长会保护我,绝不会丢下蓁蓁一人的不是吗?”
“没有人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白雨渐意味不明地说,“你终有一天会面对别离,即便是我,也一样。”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她心口涌上巨大的恐慌,难道一直以来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他却并不回答,“这段时日,不许再出门。若要违逆,便多加十遍。”
这是要关她禁闭的意思吗?
蓁蓁不敢置信,口不择言,“可是兄长不也一起去了吗?若是要按照规矩来,兄长也不能随意走动了。难道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住口!”
白雨渐扬袖,带着凉意的风拂在她的面上:
“果真是大了,翅膀硬了,敢与我顶撞。连妓院都去得,还有哪里是你去不得的?鱼龙混杂之地,你便半点不惧?是不是我把你教的太好了?”
“我……我原是不敢告知兄长的。”
蓁蓁百般委屈,“可我对兄长从未有过隐瞒。兄长呢,什么都瞒着我……”
“强词夺理。若非我发现,你打算瞒我多久?”
“兄长不也一样?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兄长又想隐瞒多久?”
一辈子吗?
“池仙姬……现在在什么地方?兄长赎她出来,又不带回。兄长不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在旁人眼里,是养外室。”
“我已经十五岁了,有什么不懂的?兄长若是真心喜欢人家,接回来有何不可?兄长是在乎身份之人吗?”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白雨渐冷冷地说。
蓁蓁的心口缩了一下,是啊她凭什么管?
她垂下头。
“蓁蓁无意置喙兄长的任何决定。可你从前也教过我,君子正身、而后正人。我不懂兄长到底用意为何,只是不忍旁人对兄长横加揣测。”
“我知兄长,可外人不知。恶言伤人,三人成虎,我想保护兄长。我不想兄长受到伤害。”
她想保护他。
想要那些风雪都不要落在他的身上。
白雨渐一默,末了只化成冷冷三个字。
“回去吧。”
蓁蓁知道劝他不动,勉强站了起来,回头看他独坐在灯前,如霜雪覆松,亘古不化。
翌日,有人守在门前,一板一眼道:
“蓁蓁小姐,家主有令,您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蓁蓁鼓了股腮帮子,重新坐了回去,她绣花是一点不会。
但要重新学,琴棋书画,刺绣女工,这世上女子该学的东西,要一样不落地重新学起来。
“兄长终归也是个俗气的人嘛。”
她嘟囔着,穿针引线,一朵小小的杏花,在帕子上冉冉盛开。
“小姐学东西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