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冬一听,立刻脸色惨白一片。
果然,随后苏知仪便叫来了管事嬷嬷,将凝冬关进了柴房,等候王氏处置。
苏映正与王氏说话,便见卫奚与自己兄长进来了,见苏知仪面色难看,问了一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哥哥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知仪刚想开口,卫奚先接话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行至水边,元逊险些失足跌落,这才有些吓到了。”
这还是卫奚头一次主动接话,苏映抬眸看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将面上疑惑收了,笑道:“哥哥真该小心才是。”
苏知仪便也只好跟着笑笑,先将凝冬的事瞒下。
等到用午饭时,苏映便频频帮卫奚挟菜,神色温柔,而卫奚也都吃了,王氏看在眼里,安心不少。
用过午饭,卫奚与苏映准备告辞了,王氏拉着苏映的手,十分舍不得,又抹了半天的泪才放手。
马车缓缓而行,刚离开苏府门前,苏映就对这卫奚神色郑重的道谢:“刚刚多谢夫君了。”
身旁坐着之人已是去了对面,卫奚却觉那幽香似乎仍萦绕鼻尖,挥散不去。
“你房中以前可是有个叫凝冬的丫头?”卫奚语气平淡,似不经意开口。
“对呀,夫君怎么知道?”苏映好奇看他。
“你房中已有春夏秋三个丫头,我便猜测或许有这么个人。”卫奚随意道。
“确实有这么个人,只是被我留在苏府了。”苏映答。
刚才苏知仪与卫奚那场眉眼官司,苏映早就看在了眼里,趁着饭后更衣的间隙,她已是让人去将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
只不知卫奚向自己问起这丫头是要如何。
“既是你贴身的丫头,又刚好凑了个整,怎的却把她留在了苏府。”
啊,原来是探自己底细来了。
苏映在心底轻嗤一声,面上却装了无辜道:“本来我是想带她一起的,哪知那日她与凝枝拌嘴,又不小心被母亲撞见,就被罚出了院子。”
“就这么简单?”
“嗯。”苏映点头,“虽然她时常将我的东西弄丢,性子也没那么和顺,可人却不坏,哪知母亲却只道她是要强,不许她陪嫁过来。”
在本家就敢勾引小姐的夫君,这样的人还叫本性不坏?
卫奚看苏映一派天真模样,若有所思,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真傻,那也太蠢了些,连这样的丫头都能欺瞒她。
若是装傻,呵呵,那又想证明什么呢?表示自己纯白善良,待下人宽厚仁慈?
等回到卫府,两人又是分道扬镳,卫奚仍旧去了书房,苏映也自回了卧房休息。
只是没过多久,一个小丫头便鬼鬼祟祟的从卧房出来了,被书砚看个正着。
“往苏府方向去了?”卫奚眉头轻挑。
“正是,奴才看得真真的。”书砚肯定点头。
卫奚想起他跟苏映在马车里的谈话,嘲笑的勾起一边嘴角。
这人果然是在做戏,恐怕苏府丫头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如今该是去斩草除根吧。
“你去盯着苏府,看他们准备如何处置那个丫头。”卫奚目光重又放回书页上,心中之前对苏映的那点怜惜已是消失殆尽,更后悔自己答应配合她演戏。
“是,大公子!”
苏映整个下午都在在房中绣花看书,等到晚间,见卫奚未来,便派了凝枝去请,却得了让她自己一个用饭的回话。
她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吃了晚饭。
卫奚看了整日的书,正觉身僵体乏,便准备到花园里走走,哪知行到假山处,却有人在低低私语。
此处隐蔽,少有人来,便是有人多半也是府中丫头小厮幽会。
他本不欲听,却突然听一道女音高声道:“别说了!她虽做下这等糊涂事,我却不能不念以前的情份!”
是苏映的声音。
卫奚本来抬起的脚便又收了回来。
“可那丫头以前就牙尖嘴利的掐尖要强,小姐没带她来,她心生怨恨,听说此番遇见姑爷还攀咬上了小姐,小姐实在不该让凝春去救她。”凝枝气愤道。
“唉,她到底也是个可怜人。”苏映叹口气,“她所求不过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再说又有哪个女子不想嫁得良婿?我既然已知此中苦楚,又哪能真看她流落到那种地方去。”言罢,苏映又是一声长叹。
而假山另一边的卫奚也有些愣,原来自己竟是误会她了。
第24章
而假山另一边的卫奚也有些愣,原来自己竟是误会她了。
卫奚听得出神,等察觉那边两人准备起身,这才藏到了假山之后。
等人走远,卫奚才从藏身处出来,却看着苏映的背影陷入沉思。
不久后书砚也回来了,据他说,那叫凝冬的小丫头只是被罚去做了粗使丫头,倒没见被发卖出府,而且连板子也只打了十下,算是轻微惩戒。
听他这样说,卫奚嘴唇抿得更紧。
晚上苏映照旧在房中看书,才戌时刚过,便听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抬头看去,却是卫奚。
“夫君。” 苏映面上带着惊讶,语气亦然。
卫奚看这坐在桌前的苏映,嘴唇抿了抿,道:“我说过,你不必等我。”
苏映面上的笑意便凝了凝,复才道:“我也是看书看得完了些。”
卫奚扫了书页一眼,见正是那天自己在房中见到的那两本,也不免有些惊异。
她竟不是在装样子,而是真的在学。
苏映对他刚才的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放下书起身对丫头道:“让人打热水进来吧。”然后便准备替卫奚宽衣。
前几日因着他回来得晚,早上又早早的不见了人,所以苏映根本没机会靠近他,此时竟然他心软了,那自然是要趁胜追击。
手刚抬到一半,卫奚下意识的就后退半步,可等看见面前人受伤的眼神,和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光,他便又止了后退。
苏映心里一笑,再次抬手给卫奚宽衣。
卫奚外面穿的是件裘裳,苏映个子比卫奚低上不少,便在解系带是靠近了些,头也微微抬起,恰到好处的角度,既天真又温柔。
一阵暖暖幽香传来,卫奚被这暖香扰得有些心烦,连带面前人认真的脸都瞧着有些恍惚。
就在他觉得解这裘裳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的时候,苏映已是退开半步,将其递给了身边丫头。
丫头很快便将热水打了来,这次苏映没再上前,毕竟刷好感是刷好感,她可没真想当丫头伺候人。
趁着卫奚洗漱的时候,苏映也去屏风后换了寝衣,屋内气氛顺势便放松了下来。
“这几日你在家中都干些什么。”两人相对而坐,卫奚先开口道。
苏映笑笑,“早上去给父亲母亲请安过后,便在房中绣花看书,倒是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母亲没有让你去学着料理家事吗。”卫奚挑眉看她。
“许是母亲嫌我愚笨吧。”苏映浅浅一笑。
见此,卫奚也不再说什么,复又回了桌前看书。
苏映也不在意,总归情况还是有进展的不是?
于是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趴在桌上等人,而是痛快的掀被上床,不过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卫奚便带着书砚赶回了太学,苏映站在门口将人送走后,顿觉送了一口气。
现在既然正主已走,那她也得打打边围了。
正房里,李氏正在下人的服侍下用早膳,听说苏映来了,还有些诧异。
“见过母亲。”苏映低眉顺眼,很是乖巧模样。
“有什么事吗。”李氏放下筷子,盯着苏映。
这个儿媳看着乖顺,可李氏仍旧不喜,前几日儿子书房晚归的风波,安不知就是她搞出来的,现在儿子离开了,她又想搞什么鬼。
“夫君回了太学,我便想着来侍奉母亲,也好替夫君尽尽孝道,让他安心。”苏映笑容不变。
“不必了,我府中没有这些规矩,便是苏姨娘她们,我也没让她们立规矩伺候用饭。”李氏一口否决。
苏映也多言,只是每日都会来正房一趟,而且专挑人多的时候。
于是,几天下来,卫府上下,都知道新夫人是个极孝顺的人。
“小姐,你这样,会不会惹得夫人不高兴?”凝枝帮苏映梳着头,凝春帮她梳着头,有些惴惴不安道。
苏映将手中拿着的发簪放下,看着镜中人道:“婆母本来就不喜欢我,我再做什么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后宅女人存身之本,首当其中便是管理家宅的权利,再其次才是夫君宠爱。
现在她需要“攻略”的对象已经不在眼前,那自然该捡起主业来。
新婚前三日她要顾忌新妇的身份,现在却是不必了。
苏映轻轻一笑,便是李氏知道自己在拿她刷名声,又能如何呢?难不成她要通告世人,称她最烦媳妇孝顺,说苏映每日勤勤恳恳去请安,不厌其烦的去尽孝心,招她厌烦吗。
李氏对于苏映的胡搅蛮缠,简直气得快要吐血,后来想着既然她非要这样,那自己就成全她,干脆让她站在旁边伺候用膳。
她就不信,这么个娇滴滴的刁蛮丫头,真能长久做下去,况且府中膳房供食本就是依着次序来,苏映既然先到了她这里,那要用饭便得晚上半个时辰。
李氏自以为自己扳回一城,就等着苏映出错,好借此训斥她,哪知几日下来,却发现对方仍旧神色镇定。
一大早,苏映便在丫头的伺候下起了床,然后又吃了几块糕点,动身往正房去了。
她觉得自己就跟每日上班打卡一样,至于工作内容嘛,就是给李氏夹几筷子菜,盛一碗汤,倒是不难。
这日刚行到半路,却见前头一个背影袅娜,风姿错约的妇人,等定睛一看,却是苏姨娘。
苏映脚步未停,对方又似有意逗留,很快两人便碰上了。
“苏姨娘好。”苏映笑着打招呼。
“哟,这不是咱们少夫人嘛!”苏姨娘说话时语调轻扬爽脆,又不自觉的带着娇嗔,苏映便觉耳朵有些酥麻。
难怪自家公公这么喜爱她,想来便是喜欢她身上这股风流妩媚的风情吧,男人嘛,多数都好这一口。
“苏姨娘自忙,我就先走了。”虽然李氏不喜欢自己,但苏映还没想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而李氏明显是厌恶苏姨娘的。
“少夫人且慢!”苏姨娘叫住她,追上来,“少夫人如此跟夫人作对,就不拍被夫人记恨吗。”
苏映眼尾轻动,转身,疑惑道:“苏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敬爱母亲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她作对。”
哪知苏姨娘根本不信,轻哼一声道:“少夫人不必瞒我了,婚前夫人去悯王府求了嬷嬷来,不仅让苏府丢了面子,恐怕少夫人心中亦有不忿吧。”
“苏姨娘言重了。”苏映轻笑,“母亲为我好,这个我自是知道的,苏姨娘恐怕是猜错忍心了。”
言罢,苏映再次准备转身,却听后头人愤恨声音传来。
“少夫人要装傻便装傻好了,只不过我却要告诉你,咱们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惹到她,你在府里又无依无靠,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无依无靠?苏映在心中轻嗤一声,原来这人是来找自己结盟来了。
她倒是不介意多个帮手,只是对方的实力相比她婆婆还是弱了不少,而且为长远打算,她也觉不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既然如此,苏映是不可能为了眼前的小利去贸然倒向另一边了。
“多谢苏姨娘教诲,我记下了。”苏映头也没回,答了一句,重新抬步往前。
卫奚从太学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书砚本想替他帮东西带回书房,却被止住:“这几本书我待会要看,你把它们带回卧房吧。”
书砚抬眸看了自家少爷一眼,暗忖,难道少夫人这十日来,时不时的送东西来,竟真的让少爷心软了吗。
要说咱们这位少夫人那可真是执着,从少爷入太学的第一日起,她就开始让丫头时不时的送东西来,衣裳,炭火,手炉,吃食,凡是生活起居上用得到的,想得到的,少夫人都派人送过来。
本来太学中确实也有满足太学生生活起居必备的东西,可那些都粗糙得很,而太常又不许众人带太多奴仆,所以许多人几乎都过着半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更有那熬不住的,连十日一放的旬假也挨不过,宁愿每日都在太学和家中往返。
自家公子本不在意这些生活细节,可如今新取了夫人,日子却开始变化起来,竟然过得比在家中还舒服。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每次夫人送东西来,公子总免不了被人打趣。
书砚本以为公子心中必是厌烦,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猜错了。
“是。”书砚捧着书应下,又问,“那可要告知夫人少爷回来了?”
卫奚抿抿唇,十日已到,若是她真的留心,想来应是早就猜到了吧。
“不必了,我先去给父亲请安,等会回来再说。”言罢大步流星的朝正院而去。
卫奚刚到门口,便有下人进去通报,等了一会,那通报的小厮便道老爷有请。
卫怀策见儿子进来,长身玉立,风姿卓然,也满意的点点头,道:“近日在太学中一切可还太平。”
卫奚来正是为了此事,道:“李大人家的家眷和幼子,据说在发配途中被人救走,如今下落不明,大家都在猜测是何人所为。”
他口中的李大人便是之前因着贪墨河银,被抄家杀头的户部侍郎,圣上只判了李家六岁以上男丁处斩,其余人家眷和下人则或充军流放,或没入教坊司为官妓。
而恰巧,这位李大人便还有一女一子留存世上,女儿今年十五本,该没入教坊司,儿子五岁,也是要被流放到岭南,没想到日前却双双失踪了。
第25章
“此事我已知晓,今日早朝,便有朝臣提起此事,陛下却只让大理寺抓紧搜查,务必要将逃犯找回。”卫怀策点头道。
“那父亲以为此事是何人所为。”卫奚眉头微皱。
卫怀策抬眸看了他一眼,起身步入正堂,负手望着窗外道:“不管是何人所为,只要圣上没有深究此事,那这便只是一桩简单的逃奴案。”
父亲话中之意,显然是此事绝不止表面这么简单,而圣上似乎也不准备追究。
“听说修补河堤的银子已经分批发了下去,户部的何大人亲自前去河道府衙门交接的,连封条都没拆,不知可有此事。”卫奚想起听到的传言,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