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南华长公主轻轻笑了起来,冲整个人已伏在地上如筛糠般抖个不停的嬷嬷笑道:“素萍,我记得你是宫中的老人,当初宫里的规矩还是你我一起定的,我且问你,这宫女以下犯上,冒犯长公主,该当何罪?”
“杖毙。”苏萍嬷嬷几乎是战栗着将两个字说出口,且抖得似乎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抱喜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我是公主的人,而且是皇后娘娘指派给公主的,就算要处罚我,也是公主,是皇后娘娘处罚我,长公主殿下,您无权处置我。”
“呵呵”长公主怒极反笑:“我有没有权处置你,不用向你交代,处置了你,我自会向该交代的人交代。”说完,她身后站出两位孔武有力的嬷嬷,拉了抱喜就走。抱喜这时才知道害怕,拼力挣扎的同时,嘴里还很大声地嚷嚷:“长公主,你无权处置我,公主救我,公主救我。”
抱喜不过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且养尊处优,只一会儿,便被两个嬷嬷拉了出去,素萍嬷嬷吓得不住磕头,也被长公主让人拉了出去,其他神爱公主的人,也急急地跟了出去,很快,世界变得清净了。
南华长公主待得声音完全消失,这才望向裴述:“裴大人,你可审问清楚了,是否是这侍卫劫持了公主?”
裴述深施一礼,颇有些惭愧:“下官无能,尚不能完全断定这侍卫便是劫持公主之人,但他确是疑点颇多,有动机,有人证,所以下官要带他回大理寺详加审问。”
“不可”长公主立刻反对:“事关公主,出了长公主府,他便不可能得到公正的对待。”
“请长公主放心,裴述的为人您应该了解,我一定会公正审理,绝不会冤枉了他。”裴述连忙保证。
“儒元——”长公主叫了裴述的字,可见两人私底下还是很亲近的:“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涉及公主,且又涉及到我,事情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了。这个侍卫,想要得到公正的审判,只能在我的公主府,出了公主府,谁也保不了他。”
“长公主——”裴述欲言又止,南华长公主止住了他:“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多事之秋,但毕竟是一条生命,他还这么年轻,如果真的是他干的,我必不姑息,但若不是他干的,他却因此丧命,我又于心何忍。我虽只见过他两三回,却不知怎的,总觉得他面善,与我有缘,他会进入公主府,也是我的缘故,所以,无论如何,我要让他得到公正的审理。”
“长公主,现在公主失踪,下落不明,您就算想保他也保不住,反容易引火烧身。”裴述看了看四周,都是长公主的人,这才低声说道:“您也知道,皇后一直想找您的错处,今天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虽不至于影响你和皇上的关系,但总是不好,还请长公主三思。”
“我这些年,就是三思得太多了,从未按照本心做事。”南华长公主自嘲道:“今天,我就任性一回,看他们能将我怎样?”
裴述无言,两人就这样僵在了那里,南风心里百转千回,从来没想到南华长公主是这样的人,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侍卫,都这般仗义,偶像就是偶像啊。什么明哲保身、低调啊,都被南风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们也别争执了,只要找到公主不就行了。”南风弱弱地说了一句,却让身旁的两人都吃了一惊。南华长公主这才注意到裴述的身旁还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袭黑衣,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显得云淡风轻。
“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公主在哪里?”南华长公主有些失态,急急地问道。
“大致知道吧。”南风淡淡地:“只需将公主带来的所有宫女都带过来,让下官仔细辨认,应该就能找到犯人。”
南风虽然用了应该这样含糊的字眼,但语气却是相当肯定,长公主看了裴述一眼,裴述连忙上前:“这位是大理寺新进的大理寺丞夏南风,之前的如意案、许芳华被杀的案件,就是她破的,所以今天我将她也请了来,虽然我尚且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线索,但我相信她。”
“我这就让人去把人找来。”南华长公主吩咐人去将神爱公主的宫女带过来,又仔细打量着南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犯人在这群宫女中间,你要知道,如果你判断错误,将要面临怎样的结果,你不怕吗?”
“怕,所以一直在犹豫,不过听了刚才长公主的一席话,就不怕了。”南风仰起脸来,看着南华长公主:“如果我错了,长公主会护着我吗?”
南华长公主有些意外地看了南风一眼,觉得这姑娘有点二,怎么能当面问这问题呢?于是皱了皱眉反问道:“如果我不护着你,难道你就不找出犯人吗?”
“那倒不至于。”南风嘿嘿地笑:“只是长公主护着我的话,我更有底气。”
南华长公主便笑了:“你放心,不管你是对是错,我总会护着你的。”
“得咧。”南风咧着嘴笑得更欢了。
第29章
神爱公主的宫女很快被人引着带了回来,南风让她们一字排开,由矮到高并排站立。
一共十一个宫女,加上被拉出去的抱喜,一共是十二个,南风仔细看着她们的脸,一个接着一个,然后走到最后一个身高明显高出一截的宫女处,她忽然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南风拜见神爱公主。”
南风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长公主更是,她呆了呆,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急急地走到那个宫女身前,伸出手猛地撸起了宫女的袖子,在宫女白皙的胳膊上,赫然有一颗赤红的胎记。南华长公主大怒:“上官婉月,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的宫女说你失踪了,你却易容换装站在宫女的队伍里?”
南华长公主震怒到了极点,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包括神爱公主,她几乎是扑到了南华长公主的脚边,声音中已带了哭腔:“姑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和大家开个玩笑,看看素萍姑姑的易容术是否真的那么神奇,大家能不能认出我来?”
“你可知,因你的失踪有多少人要遭殃,有多少人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何况,你真的只是为了看看易容的效果?难道不是因为俞护卫未顺你的意,你有意要他性命?”南华长公主并未因神爱公主讨饶就放过她。
“姑母,不是的,月儿怎会有如此想法,你一定要相信月儿,姑母——”神爱公主抱着南华长公主的双腿,苦苦哀求。
“我就当你只是想看看易容的效果,但你应知你失踪的后果,俞护卫已有性命之忧,你却依然没有澄清事实,你让我如何信你?”南华公主侧过身,避开神爱公主。
神爱公主自知难以善了,干脆站起身:“姑母,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死了也是为了皇室尽忠,你却为了他苛责于我,姑母,你不疼我了。”神爱公主边说眼泪纷飞,她原本就长得好看,这一哭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
南华长公主不为所动,冷着脸:“我一直告诫大家,就算对你父皇我也是如是说,上位者,因位高权重,掌握着其他人的生死,所以更需谨慎,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你今天的行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都极不妥当,我会禀明你父皇,按家规处置。”
气氛变得极其凝重,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公主失踪,这么大的事,一个小小的护卫都处置不了,是何道理,我一定要禀告皇后娘娘——”随着声音,一群太监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公公,气势十足。
不过这气势,在看到神爱公主的同时,消失殆尽,他有些慌乱地看着神爱公主,这一切,均看在南华长公主眼里,她暴怒:“好啊,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玩弄我于股掌,好,元公公,你现在就去禀告你的主子,让她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今天的事情,我很想知道她是否参与其中,或者她根本就是主谋?”
此话一出,元公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立马跪下了,他也知道事态严重,原本只是收到了神爱公主的信息,过来给她撑腰,但现在真相已被揭穿,而且还牵涉到了皇后娘娘。现在的场面实在是难看,他是知道皇上对这位长姐的感情的,若是长公主殿下不依不饶,这次只怕连皇后娘娘都要吃挂落。
元公公不停地磕头,神爱公主也立刻跪了下来,头磕得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敷衍,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姑母,这事绝对与母后无关,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就是看那小护卫不顺眼,想给他一点教训。真的,姑母,母后的为人你清楚,不可能策划这种事情的,我知道错了,姑母,你原谅我吧,姑母,求你了。”
南华长公主却已失望至极,也不听两人多说,着人将两人轰了出去,自己立马吩咐人准备进宫。刚才还满屋子的人,呼啦啦地都跑了出去,整个房间就剩下长公主、南风、裴述和俞少青。
南风和裴述还跪着,南华长公主亲自扶起南风,对于南风如何发现那宫女就是神爱公主的,她实在是好奇,于是问:“你如何发现宫女就是神爱公主,连我都没认出来,你是如何发现的。”
“神爱公主失踪后,最害怕的应该是宫女和护卫,但你看那抱喜,根本不害怕,还有心思替公主来抢人,公主失踪,甚至可能遇害,她抢了人作甚?还有,长公主您处罚抱喜的时候,她拼命喊着公主救命,视线也在房间内逡巡,似乎在找人,当时我就有个大胆的推测,这神爱公主可能就在房中。”
南风娓娓道来:“所以我将神爱公主所有的宫女叫了进来,我听说神爱公主因为长得娇小,所以身边的宫女都是娇小玲珑型的,没有一个宫女比她高的,所以将所有的宫女按高矮顺序一排列,这最高的宫女明显比其他宫女要高出半个头,所以下官大胆推测,她就是神爱公主。”
南华长公主深深地凝视着南风,良久,点了点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夏大人,今天的事,多亏了你,你解了公主府的危机,说吧,你想要什么要的奖赏?不必客气,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只要我能办到,自当满足你。”
南风眼睛一亮:“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吗?”
长公主被南风渴望的眼神给惊到了,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听说长公主之前到宁县的时候,有买过宁县的珍珠头面,宁县的珍珠,形状、光泽都属上成,但因缺少宣传,一直销售不佳,也卖不出价钱——” 南风嘿嘿地笑:“我想,如果长公主能够在某些重要场合戴一戴这珍珠头面,替宁县的珍珠宣传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南华长公主怔怔地看着南风,良久才点点头:“这件事,再容易不过了,我允了,难为你从宁县出来,还想着宁县的百姓,你就不想为自己求点什么?我允许你为自己再提一个要求。”
南风深施一礼:“谢长公主成全,宁县百姓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南风已别无所求。”
南华长公主深深地看了南风一眼,神色明显动容:“你虽无所求,但我说出的话不会收回,就当我欠你一个愿望吧,你随时都可以向我索要。”
南风看着南华公主郑重的表情,有些心虚,她可不是谦虚啊,真的宁县百姓的愿望就是自己的愿望啊,毕竟她可是屯了不少珍珠呢。
南华长公主这时又走向俞少青,他这时已站起身,虽然衣衫褴褛,脸上也是伤痕累累,甚至需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但却丝毫未损其风姿,南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像是阶下囚,也不像是护卫,倒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王。
南华长公主看了俞少青良久,终于低低叹了口气:“俞护卫今天也是受我牵连,受委屈了,日后我必会补偿,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俞少青并未多言,抿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再离开之前却冲南风深施一礼:“救命之恩,俞某永生不忘,日后必将以命相报。”
类似的话,在当初如意案的时候,徐长厚也对南风说过,南风当时还义正言辞地驳斥他,但换了俞少青对她说同样的话,别说驳斥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讷讷地:“俞护卫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运气好,才能逢凶化吉,我的作用十分有限,不值一提。”
俞少青的伤势确实言重,冲南风两人又施了一礼后便离开了,南风看他步履蹒跚,看来动刑的时候是下了狠手。
两人拜别了长公主,路上忍不住对裴述抱怨:“裴大人,你这用刑也太狠了,你看把人给打的,而且,就算打,也别打脸嘛,这也太可惜了,若没有脸上的那两道疤,这俞护卫那得多好看啊,太可惜了,啧啧——”
南风很快发现不对,因为她的话痨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忍不住抬眼望去,才发现裴述冷着一张脸,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果然,在一个帅哥面前夸另外一位帅哥是极不明智的,实在是美色误认,自己怎么就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呢?
南风连忙补救:“这俞护卫虽然好看,但与裴大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裴大人的风采——”
“谁稀罕?”裴述冷哼了一声,翻身上马,抽了一鞭子后向前疾驰而去。
南风连忙上马追去,心中不免腹诽,哼,不稀罕?我看你稀罕得很。
男人,也是口是心非。
第30章
南风这两天的心情极好。
南华长公主信守承诺,出席皇家赏梅大会时戴了宁县珍珠头面,艳惊四座,宁县珍珠自此一站成名,成了上流社会的抢手货,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几乎是一天一个价钱。南风屯的都是成色上好的珍珠,价格飞涨,到南风将珍珠出手之时,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满,让南风时常从睡梦中笑出声来。
还有一个人,也小赚了一笔,但他的心情可没有南风轻松,就是当初南风送了他一颗珍珠的初九。不过一颗珍珠,赚得自然不能与南风相比,但对初九来说,也是很大一笔收入了。当初接受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是太大的负担,但一眨眼珍珠从几两银子升值成了几百两,除了兴奋,老实的初九还是有点不安。
辗转反侧了两晚,初九还是决定将珍珠还给南风,总觉得这小小的珍珠很是烫手。
南风看到珍珠的时候还有些奇怪:“你怎么还没卖?我看最近这价格涨得有点疯狂,应该快要回落了,早点卖掉,落袋为安吧。”
“不是,这珍珠也太贵重了,我觉得我不能收,所以还给大人。”初九有些不舍地将珍珠朝南风眼前送了送。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南风拒绝,不过看初九很坚持,又说道:“珍珠送你的时候不过几两银子,能涨到今天的几百两,是你的眼光和坚持,所以不要有负担,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