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白芷家住,还是二柱娘提议的,她考虑到白芷还是黄花大闺女不懂那些事,就担心屋子隔音不好,到时候尴尬。
正好时间也很晚了,她弟弟一家也回不去,就干脆提议都去白芷家借住一晚。
白芷没多想,就以为二柱娘不想大家打扰新婚的白二柱夫妻,乐呵呵地同意了。
一行人到了白芷家,由白芷说好住哪间,就各自休息去了。
萧远躺在床上,身子因为喝了酒还微微发热,只盖了一张薄被子。
或许是因为被子闲置太久不用了,所以萧远躺下之后,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萦绕在鼻腔。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明明什么都不想,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知这样的情况有多久,酒意渐渐上头,他也就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窗外漆黑一片,北风轻轻吹着,腊月的夜间更冷了几分,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整个白家村都陷入沉睡之中,一片静谧。
子时过后,白芷家的院外墙角下,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相互推搡着抹黑前进,其中还有一个跛着脚的,小心翼翼走得分外艰难。
“快点。”走在前面的壮实身影回头假声轻斥,若有光线,定然能看到他的一脸不耐烦。
“大哥,你慢点。”跛脚的实在跟不上,又怕惊扰到院中人,不敢高声反驳,只能放轻了声音,低语抱怨。
到了墙体最矮的位置,走在前面的男人才肯停下脚步,屈膝蹲在地上,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免得有人半夜不睡觉,到处走撞见他们。
虽说天黑了些,可适应一会儿也能隐约看得见东西,倘若此刻有相熟的人发现他们,定然也能认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白文金着实没了耐心,回头一把将白三叔半拖半拽过来,这才低声交代道:“一会儿我进去,你就在这等着,这是老子最后一次带你,这次要是再坏事,可不能怪哥哥不顾兄弟。”
“哎哎。”白三叔一向害怕自己的大哥,战战兢兢地应着,白文金这才松开,抬手摸了摸院墙。
“大哥,你小心点,上回二柱那小子还帮忙在院内围了一圈簕树枝,好多人都瞧见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小心点。”
那簕树浑身都是刺,白三叔想着,若不提前提醒,到时候一进去,猝不及防中招,被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到时候铁定大哥还得怪他坏事,反正谁错都不可能是大哥自己的错,这大半年来,他早就看透了。
白文金蹙眉,心下不悦,倒没想到那丫头这么有心眼,吃了一次亏,还防备上了。
只是今日他势在必得,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想那同在一府做事,处处不如他的孙二,不就是因为献了个美人给少爷,这才得以被少爷提拔,与他平起平坐的吗?
而且少爷如今得了大人物的赏识,最近也在挑助手,他必须将孙二挤下去。
孙二献的美人白文金也见过,美是美,就是满身勾栏院的骚气,阿芷丫头比那姑娘有灵气多了,还识字,若将阿芷献上,他的位置就稳了。
白文金不禁嘴角上扬,眼神中皆是不加掩饰的野心。
急功近利的内心,让他少了几分戒心,忘记了核查白三叔所给消息的准确性,贸然做出决定。
“大哥,你往门口角落那里去,我记得当时我挤过去瞧了一眼,那里刺少。”白文金刚上墙,白三叔又在下面小声提醒。
白文金半信半疑,可最终还是听了白三叔的话,在墙上小心翼翼地往门口处移过去。
寻好了位置,他纵身一跃,落地的瞬间他险些尖叫出声,终是咬着牙死死忍住了,随即倒吸一口凉气,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劲才过去,心中不禁将白芷、白二柱、白三叔都骂了一遍。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他又忍着痛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好似在受刑,煎熬且痛苦。
待他艰难地移到门口,慢慢坐在门槛上,才有机会摸出火折子,将其吹燃,借着那点光将身上扎的刺处理掉。
做完这些,白文金已经难受的满头大汗,一是紧张的,二是疼的。只是无论怎么样,他都忍了,生怕打草惊蛇,惊醒屋内的人,暴露他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方才处理簕树刺耽误了不少时间,白文金担心事久有变,便重新振作起来,抓紧时间往几个屋子走去。
白三叔前几日打探到的消息,听说二柱娘跟别人聊天时,提及要和白芷在这边住一晚。
闻言,白文金沉思片刻,根据自己多年的做事经验作出判断。
婚宴结束较晚,二柱娘娘家又在比较远的村子,故而他猜测,二柱娘的娘家人也会在白家村留宿一夜,第二日才回家。
得此结论,白文金准备了两条迷烟管,小心翼翼停在三个房间的窗子下,不费什么力就能知晓哪个屋子有人。
以前白三叔小儿子住的屋子就不用特意观察了,那呼噜声都要传到村头去了,至于白芷的房间,定然也是有人的。
白文金舔湿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纸窗扇戳了一个洞,将迷烟管伸入屋子里,用力一吹,确认操作无误后,又转移到另一个房间,同样操作了一遍。
做完这事,接下来就是等,他要等一刻钟左右,等迷烟被里面的人吸入之后,他才能进里面,完成他的目的。
等待的过程中,白文金已经难以抑制自己激动颤抖的内心,只觉得远大前程正在向他招手,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通通不在话下。
此刻,这个比别人多见一点世面的农家汉子,幻想着那些他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的东西,好似那些东西得来不易,又好似近在眼前。
见识的限制,让他无法分辨自己真正的能力,也不清楚真正迈向成功需要达到什么样的境地,需要做出什么努力?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打开白芷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他先根据呼吸声,判断屋中人确实是沉睡着,又有迷药加持,他整个人都放下心来,也大胆许多,不必刻意放轻动作,反正人也醒不来。
担心扛错人,他便摸出火折子吹燃,借着火光看清白芷的位置后,用被子将人一卷,扛到了肩上。
终于得手,白文金不禁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可一想到墙根处都是簕树枝,白文金顿时觉得身上隐隐作痛,那里是不方便扛着人出去的,他便将主意打到了院门上。
反正这个时辰也不可能有人走动,不如直接走大门。
他嘴角微微上扬,转身正要出屋子,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下意识地抬起头,在微弱的火光下,对上了萧远肃冷的目光。
“去哪?”
第26章 处理
那声音冷若冰霜,短短两个字直叫白文金心头发颤,顿时有种如坠冰窖之感,神情不由一滞,捏在左手中的火折子不小心抖落地上,迅速熄灭,
没了最后那点光线,四周瞬间陷入黑暗之中,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文金知道白芷与住在虎松山上的恶名远扬的外来人定了亲,可他平日里都在县里做活,一个月也就回家一次,两年多来也未曾见过萧远真容。
此时见有人拦住去路,便猜想是二柱娘娘家的人,可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方才的眼神可不是普通庄稼汉会有的。
“将人放下。”萧远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语气坚定,是不用质疑的。
白文金当即心下发怵,可他在外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很快便淡定下来,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强词夺理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家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家事?呵!”
萧远冷笑,也不多言,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迅速出手,左手一把抓住白文金的衣领,用力拖拽,将其甩到一边,另一只手一捞,准确接住即将摔下的白芷。
动作幅度有些大,白文金自顾不暇,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扯住了裹在白芷身上的被子,自己也应声而落,磕在了门框上,不禁闷哼一声。
他们的动静都不小,只是屋里的人,以及隔壁房间的二柱小舅舅一家都没有反应。
白芷也不省人事,顺着萧远的动作,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动。
萧远不由有些担心,就着夜色摸了摸白芷脉搏,一切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人往怀里又搂紧了一些,猜想应当是中了迷药,神色顿时往下沉了几分。
不一会儿,他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才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地上的黑影,白文金已经缓过了那阵疼痛,正要挣扎着爬起来。
“想跑?”
萧远二话不说,抱着白芷往前跨了两个大步,准确无误地一脚踹到白文金身上,将其再次踹倒。
继而,他那宽大的脚掌落到了白文金左腿上,一个用力,似有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白文金的惨叫出声。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又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不仅把院外的白三叔吓了一大跳,还惊醒了住在附近的居民。
不过只有一声,住在附近的村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也没当一回事,暂时未见人出来查看情况。
白三叔作为知情人,听出了那是他大哥的声音,心下一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胆子贸然进去,只能继续缩在外面墙角下,忐忑的继续等待消息。
屋子里,萧远面若寒霜,凭借优于旁人的视觉条件,抱着白芷径直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回床上,并盖好被子,怕她着凉了。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望向那团想要逃跑的黑影,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一步一步朝白文金走去,在黑夜中如同索命的鬼魅,使得白文金惊恐不已。
挨了萧远那一脚,白文金此刻痛得完全站不起来,只能爬行,才一会儿,他就浑身冒出冷汗,只觉得连呼吸都很艰难。
萧远越来越近,白文金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除了害怕,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
“你……你想……干……干嘛?”白文金拖着腿,不停往后挪,只觉得萧远高大的身躯充满了压制。
若是到此时,他还猜不出萧远身份,那他在县里这些年就白混了。
任他怎么也没想到,萧远今夜竟然也会在村里留宿,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萧远年纪轻轻会在整个清水镇留下恶名,此人无所顾忌,简直就是个地府罗刹。
“你别过来!”白文金真的知道怕了,惊恐得大喊起来,“别杀我,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
萧远依旧淡定,不为所动。他走到门口,捡起白文金遗落的火折子,将其吹燃,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向房间内的灯盏处,把灯点亮。
有了光,萧远就能一眼看清白文金此刻的狼狈,白文金自然也能看清萧远淡漠的神情,以及脸上那道狰狞的长疤。
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萧远是懒得说,而白文金是不敢说。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院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传来王大婶焦急的问候:“阿芷,阿芷,是婶子啊!出什么事了?你快来给婶子开门。”
王大婶是知道今夜白芷她们住这边的,方才听到男人的惨叫声从隔壁传出,她梦中惊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白文金那惊恐救命声传出,她才意识到或许真的出事了,不由胆寒。
犹豫片刻,她还是起身穿上厚衣裳,在老伴和两个儿子的陪同下来到白芷家门口。
透过门缝,他们看到里面是亮着灯的,说明屋内人醒着,便举起锄头铲子,面露戒备之色去敲门了,其他邻居听到声音,也纷纷披上外衣出来查看。
原本蹲在墙角的白三叔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也不敢再停留,吓得他拖着瘸腿跑回家了。
萧远瞟了白文金一眼,又扭头朝外面看去。
“阿芷,你在吗?”王大婶还在锲而不舍地敲门。
好一会儿,萧远终于有了动静,他站起身,大步走向白文金,在其不停地挣扎下,一把揪住前领,使力将人一并拖了出去。
不管怎样,他绝不会让一个图谋不轨之人与白芷她们同处一室,既然要去开院门,那么白文金也必须一块出去。
“我错了,大侠、好汉,你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白文金此人内心阴暗,一肚子坏水,可又欺软怕硬,最爱自己那条贱命。
他在村里嚣张很多年了,那双眼就如同长在天上,总是用鼻孔看人。
不曾想这次踢到了铁板,任凭他如何哀嚎,萧远都不为所动,将人拖出来之后,直接将人扔到鸡笼旁边,便快步走到门口。
门一开,萧远便看到王大婶一家举着锄头铲子立在门口。
“远哥儿!”王大婶是认得萧远的,只是没想到他也在。
萧远冲他们点点头,侧身让出路,示意王大婶他们进来,“进来吧!”
话音一落,也不等王大婶他们反应,转身便重新回到院子中。
王大婶一家面面相觑,看到萧远冰冷冷的神情,在加上方才断断续续的惨叫,让这一家子都想起了关于萧远的那些传闻。
“娘,我们还进去吗?”王大婶的小儿子不由咽了咽口水,有些怂的问道。
“进,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王大婶听锦绣坊的周掌柜说过,萧远并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他人其实很不错的。
几番接触下来,王大婶也不怕萧远了,当机立断就带着一家子走进了白芷家。
“远哥儿,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们听到有人求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便过来了,阿芷丫头呢?”
王大婶一家人都很不错,还没少帮阿芷,这些萧远都听二柱娘讲过,此刻见王大婶满脸担忧,他不禁柔和了神情,淡淡地回答道:“在屋子里,都中了迷烟。”
随即,萧远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黑影,沉声道:“他下的药。”
顺着萧远的手指方向,王大婶一家才发现鸡笼角落那里还蜷缩了一个人,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脸。
“大牛哥,你快救我。”白文金实在太害怕萧远了,见到王大婶一家,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忍着痛爬出来,眼泪鼻涕一把流。
王大婶的老伴名叫白大牛,村里同一辈分的人,都叫他大牛哥。
爬得近了,王大婶一家才认出地上的人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复杂地看向萧远。
“他往那两间屋子都吹了迷烟,企图偷偷带走阿芷,他们现在还在屋子里晕着。”萧远淡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