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拂明蔚然说到。
“施幼南身为太子的谋士,怎可拿太子殿下的前程来说话?与他而言,岂不是毫无好处?”
呦呦听完,觉得贺拂明有些幼稚,哼笑道。
“施幼南已有祖传爵位,何须在踏足皇子争权一事里来?为的什么。”
贺拂明自然是知道。
“他为了施家以后能重新踏入仕途。”
呦呦语重心长,点点头,半响才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说。
“如果我是施幼南,我便会这样做。你也说了,他可是很厉害的一位人物,既然如此,肯定都在他的把握之中!施幼南要的是施家重回仕途,而不是要太子殿下登基。这个有关联,但并不冲突。此事,用得好,并不一定是太子的断头台,反而是基石。”
贺拂明皱了皱眉尖,继续听着她说。
“太子可能做的某些事情,都是他在一手推化,例如这位李侍郎,同他的弟弟。搞不好,这些人只是布局给太子看。同时,再大些,就是给你们这些皇子们看。
谁能戡破此局,先拿着信去陛下面前告发太子殿下,谁可能就要倒霉了……”
贺拂明不接,懵懵念到:“倒霉?”
呦呦见他还不知,伸出手,细长光洁的腕子露出。
“信给我看看?”
贺拂明看着呦呦,她透着清澈的光芒的双瞳并无其他,澄澈见底……
他突然面色微难,并没有取信,而是绕开半步话题,启唇问。
“如果你是施幼南,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呦呦艰难的坐起身,捂着伤口,一番龇牙咧嘴,依着床。
“自然是等某位拿着信去告发太子恶行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就是一份大致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之类的信笺吧。你自己看看。买卖官爵和收受贿赂的一定是在朝中有背景之人,如果告发了,你猜……这些人集体会做什么呢?”
贺拂明看着依在床边的小女子,眼光毒辣,说话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句句要害,剖析精辟。
他沉着嗓音解答了呦呦的问题。
“他们会拥护太子,为太子辩白。然后为了转移视线,收集更多举报者的罪证。
这样一来,太子收受的钱财与做的事情,反倒光明正大了起来。举报者变成了诬陷者,从诬陷者沦为罪人。好厉害的一招。”
他看着呦呦的丹凤眼,勾的精光散漫而邪魅。
果真如蒋木所言,她不能是敌人。在对南息政局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单单就这点事,能看出后面一盘,当真不是个简单人。
难怪自小当替身,能在宫里游刃有余的能活这么多年。
呦呦捂着伤口,一脸哀怨。
“我饿了……”
方才大劈政局,此时一句,略为出戏。
贺拂明心里按捺着明思,轻音说到:“我去给你煮粥。”
呦呦仍旧一脸不悦,问道:“我要肉……”
其实她想说要蒋木的。
贺拂明不明所以,蹙着眉。
“你高热才消,腹部刀伤不注意,恶化怎么办?挑三拣四。”
然后斜睨了一记白眼扫看到依在床边的呦呦。
“你是不怕疼是吧?”
这话一出,呦呦突然缄口,安静了。
捂着伤口开始往床上窝。
一下子就有些不对劲,贺拂明察觉过后,伸手将帘子挑开一些,看着她。
她此时面朝墙壁,大半个身子蜷在锦被里。
半天,才从被子里闷出声。
“饿了!”
然后贺拂明走出去,御医端着药在门外候着,阿阮拦着他们。
见贺拂明出来,阿阮才许御医们进去。
贺拂明侧身问:“太子人马可走完了?”
阿阮点点头,轻轻做了一个引导他往书房方向瞧去。
贺拂明点点头,轻声却严肃得说。
“你去守着辰王,将她的侍从放出来,她的侍卫护的可能会更好。”
然后二人拜礼退下时,交错了一张不可易见的纸张。
阿阮神色无异,听命便退下。
而贺拂明则是抖抖衣袍,径直的往书房走去。
这几日府里人多口杂,恐怕生事,故此格外注意。
尤其是御医里,有施幼南的尾巴。
一进了书房,他睡在榻上,拨开帘子遮光,从外看,只道是在小憩。
此时榻上木板突然翻了个个儿。
一位暗卫替他佯装睡在此处,自己则被掀到一条暗道里。
熟稔的拿着火把,去了他真正的书房。
地下越走越宽敞,俨然是一座同上面大小差不多的宅子。
一道光亮在里头柔柔和和的亮起,一进去。
就见那人正端着一杯茶,埋头看书。
他的脚步声也没让那人抬头,只是说了一句。
“殿下,坐――”
声音传开,振聋发聩……来回绕梁,不绝于耳。
贺拂明坐下后,看着正在看书的蒋木,将与呦呦说的话拣选了要点与蒋木说了一边。
起初他还能一边看书一边听,后面,他就搁下书了。
随即,他小酌一口茶。
蹙着眉尖,说到:“我当时看那封信,说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这下子,倒是清明了些。”
然后心里感慨到,呦呦自小都是自己专研旁门左道的杂学。
当年他还说她不要学那些零散的东西,此刻一见,不比他日夜勤奋刻苦读书来的差。
她的活学活用,反倒是他比拟不上的。
她一直是在实战中,而他,布局时间长,小心翼翼,也终究是纸上谈兵多一些。
故此,他落了呦呦一筹。
“殿下叫人射杀李侍郎的弟弟,此时他不易活着,与太子对峙。”
贺拂明点头,“我方才给阿阮留了信,他知道怎么做。”
如果李侍郎弟弟活着,站到贺淳君处去陛下那里揭发太子,便极大可能会出现呦呦所说的那一幕。
牵涉大臣颇多,都要为自己辩白自己没有卖官鬻爵,那将成了一道巨大的围墙,一致对敌,贺淳君反倒会出事。
贺拂明现在不易过早出头,还有不少事,需要贺淳君这个太子对头来出头。
如若现在就被打下去了,贺拂明跟着的胜算倒是失了一半。
所以,这个李侍郎的弟弟得死。
前几日他们见面之事,报的也是贺淳君的名号。
只可惜还未说完,就发生了辰王遇刺一事。
贺拂明护着他,在李侍郎弟弟眼中,护着他的可是贺淳君。
原本打算让贺淳君提着他在适宜的时候去举报太子,还是自己筹划生变,错了一步……
还好有呦呦……
贺拂明取着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一夜未眠,有些疲惫,自己给自己揉了揉额角。
“此时太子与淳王(贺淳君)怕是在护送争夺这个死人吧……”
蒋木看了眼书,默不作声。
应该是争夺的不可开交……二人皆有御赐兵力,相抗起来不相上下。
贺拂明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施幼南那一张孱弱的病体,眉眼温和,戾气也不多,怎得这一盘局,杀了四百多人,就为了做戏做足。
让贺秉修看看,对他不离不弃,费心呕血的只有他施幼南一人。
推出这件事,看是否有人潜在要对太子不利。
可谓是一箭双雕。
既能让贺秉修对他再深信几分,又让潜伏在暗处想扳到太子的蛇露出马脚。
真是毒辣。
可惜,不能让他如愿……
淳王府中,贺秉修在府中要人。
“五弟还是将与辰王殿下有关侍郎案的相关人员交出来。不若这般包庇罪,你怕是跑不掉!五弟当真是同党不成?”
贺淳君整个人一看便是有些凶狠之相,面上无时无刻不露着凶恶,偏生一张俊俏的脸蛋凶恶横飞,也到是添尽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样。
一身锦绣白袍,金腰带,妥妥的皇子装扮。
粗粗眉毛高吊。
语气阴阳怪气的,面含讪笑。
“我方才得知了一件事,原来他拼死东躲西藏的原因,是一封信笺。里头记载了太子哥哥足足十七桩罪过……”
此时贺淳君语调拉高。
“你说父皇知道了,又该如何斥责你?”
贺秉修见他威胁,儒雅得淡淡一笑,眸子里崩裂出的狠戾使人觉着阴森。
“五皇弟没有仗着身份做出些不合身分的勾当?没有大肆收受土地?欺压百姓?我们谁也不说谁不好。今日你若将人交给本宫,本宫当承一个人情。不若,可别怪本宫与你今日兵戈相向。”
贺淳君猖狂一笑。
“我何必承情与你?今日我上殿告发,你说,太子哥哥,今日会不会连夜搬出东宫?”
贺秉修正要张口,一只清瘦的手拉住了他的腕子。
贺秉修侧目一看,施幼南。
施幼南向淳王行礼后,便拉扯着贺秉修离去。
上了轿子,起车离去。
贺秉修还有两分急着看外头。
施幼南轻声轻语:“侍郎案破了,就是他觉得自己位子较低,人人压上一头,本想着死了七位侍郎,他可得以晋升,一念之差做错了事儿。辰王私印不知道从何而来。”
还从怀里摸了一张印了手印的画押……
贺秉修摆手,“现在重要的是那封信,幼南。”
施幼南将画押书折叠好,嘴里只说到。
“殿下,莫急,臣自有安排。”
施幼南的语调温和出奇,扯着贺秉修的指腹绵软有力,有节奏的轻轻叩在他的腕子上。
给贺秉修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不过尔尔,贺秉修神情与身上的力道松懈下来,不再是那番急躁的样子。
这才好好的问道。
“幼南可是什么法子?”
施幼南见贺秉修情绪稳固,便语调透着寒气,轻音说到。
“殿下直接拿着这封画押去陛下面前结了侍郎案,至于那块私印,也早就说了,是伪造的,与辰王没有丝毫干系。陛下现在想要的结果就是辰王无辜。”
贺秉修蹙着眉峰,正要说话。
施幼南稍抬眼睑,插到前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