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作“请”的姿势,指着桌面上摆放的鱼粥。
呦呦眼皮子翻了下,视线挪到他腿上。
贺拂明的腿在被褥里,她看不到,他平静的模样不像腿摔断了的样子。
难道刚才御医那一盆盆血水和颜夫人的哭声都是她的幻听幻视不成?
呦呦眼神虚眯,瞟着他。
贺拂明看着嘴角划开一摸苦笑,嗓音依旧。
“我的腿是真的断了……”
呦呦自然面带几分不信,脚下步子轻顿,缓步走到了桌前。
一股子鲜香的鱼粥味道直蹿入鼻腔,吸入肺里,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力气。
一个大白瓷汤碗,和一只小碗。
她自己动手,舀着鱼粥,一勺子下去,还热气腾腾的。
她眼神半抬。
鼻腔里哼了句,“时间掐的不错。”粥还是热的。
贺拂明点点头。
呦呦继续说:“你怎么知道的?传开了?”
贺拂明此时声音有细微变化,面部也严谨了些,眼神混浊了点。
“施幼南不会放过你,自然……”
呦呦看着勺子里的粥有些急不可耐,一口下去,烫的龇牙咧嘴的。
还模糊不清地说:“由头是谁?又一个甘心为他赴死的人。施幼南厉害啊。”
贺拂明微微颔首,“是厉害。”
次数眼神闪烁不定,整张脸由温润的姣姣公子变得有些狡黠鬼魅的模样。
“我没想到他的手在汝宁郡主处能游走的这般顺畅……”
此话说的清冷了些。
句子里有些不可置信,意外的字眼,但是语气却不是,语调的意思却是肯定和知道的样子。
呦呦眼神跟着贺拂明的语句也闪烁着。
抬了一点点,从发丝里看着贺拂明。
看不清他这个人……
似乎施幼南的这一次做法,他完全知情一般。
此刻,呦呦额心有些拧在一起。
心里突突的蹦。
她等着贺拂明继续说……
呦呦含糊不清地问,“他怎么做的,你知道?”
贺拂明看着呦呦,心里想着说与不说。
看了不过一息时间,他就决定说。
他小心蒋木,不会看错人。
贺拂明整个人,此时气息变换,变得颇有城府的样子。
与之前那个明雅的公子就没完全背道而驰的气质。
这样的贺拂明犹如一阵灰颓的阴风,直刮着她的脊背,寒凉彻骨……
胸腔里的气息变得如同冰块,在骨血里游走的既艰难,又阻塞。
她,没见过这样的贺拂明……
呦呦恍若,看着贺拂明。
眼睛鼻子嘴没有长的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浑然就与之前不太一样。
天差地别!
他突然张口。
“那个奴才胡乱攀咬你,是因为家中哥哥曾错手杀了人,他们兄弟二人毁尸灭迹。此事被施幼南知道了,用这个威胁于他。
这个奴才自戕,能换来他哥哥活着,而不是兄弟二人都死绝,让自己孤独的老母一个人在世。自戕,留下了哥哥侍奉老母。所以,他不会,也不能出卖施幼南。”
呦呦喝粥的速度慢,她心中细细听着。
还没问,贺拂明再道。
“至于本王的‘婢子’……那确实是本王的婢子,她不是为施幼南而死,而是因为――本王。”
呦呦一口粥呛了一下,抬头看着贺拂明。
他现在整个人被一种阴森的感觉笼罩着,完全不如之前光明,温润。
像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一个清风明月,一个暗黑骇人……
呦呦小下巴一抬,闻着。
“你的人卧底到了他身边?这个婢子的死,是在给其他人作忠诚的基垫?”
贺拂明视线飘过来,看的她突然毛骨悚然的一颤,然后无事……
呦呦看着。
贺拂明点了点头。
清淡地“嗯――”
呦呦又低头喝粥。
“你继续说。”
然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自己,满嘴的鱼鲜清香。
贺拂明继续。
“至于汝宁贴身的婢子阿婧……她就更简单了,她被汝宁打恨了,用自己一死,想换汝宁一死……
蠢货。因为这,害了自己性命……汝宁平日里打骂责罚是常态,虽日日一副娇弱无力的媚态,底下自她父王被陛下弄死了,心里怨恨的狠……
这下子她的母亲又流放到了今夏,肯定暗地里对阿婧做了不少不是人的惩罚。故而,此次也算得上汝宁自作自受……”
呦呦听着,点点头。
贺拂明知道的也这般清楚……怕是也少不了四处安插人!
贺拂明突然说到。
“你听到??国安的呼救,进去的,是吗?”
呦呦没看他,一味的低着头吃粥。
“是。”
她觉得此时不能看贺拂明。贺拂明现在就犹如一个黑洞,在吸纳万物一般,她不想被看穿……这是只觉得反应。
贺拂明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出了声。
引得呦呦抬了头,看了一眼,此时,贺拂明有事那个清朗神俊的公子。
他声音带着轻笑。
“以后施幼南布的局,不要听,不要看,都是假的……他这个人,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会些障眼法……
你要用心去可能,用眼睛,用耳朵,你只会被施幼南牵着走。这就是他算无遗策的一部分原因……”
呦呦听得直皱眉。
她知道是假的,只是因为是贺璎鱼,她才不赌!
呦呦声音拔高,提尖。
“你的意思是,国安没有喊‘救命’,是有人伪造装作她的声音?”
贺拂明点点头。
还摆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国安没有喊‘救命’,是有人伪造装作她的声音?”
然后,贺拂明神情格外清朗,但呦呦觉得这个表情带有一丝丝鄙视的含义。
贺拂明说到:“不错,假的。”
呦呦捏勺子的手停下来,悬在碗沿边。
“是你的婢子喊的?”
贺拂明指尖扫了扫膝头的书。
“不错,是她――施幼南只要有用的人,多多少少会让人家连一些小技能,不管学的如何,多多少少能模糊一些视野,一些证据……”
此话贺拂明说的带有两分感叹,似乎实在赞赏施幼南。
确实,为了贺秉修,他做到此处细节,真是心细如丝,厉害的紧……
太下功夫了。
一早觉得它不好对付,愈发深入了解,愈发觉得他不好对付……
呦呦心里一边喟叹,一边有些心慌。
输不得,这样的事情输不得,有时候一输,搭进去的就是一条性命……
她松开手,勺子轻轻的掉落进碗里,发出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响到了贺拂明心尖上,直直换了一下身子。
呦呦张嘴,“你既然能这样清楚他的作为,你还要自伤双腿,跟贺秉修低头做甚?”
贺拂明看了一眼呦呦。
“现在时间未到,我还得潜行,现在冒头还太早。父皇看到我了,这样的目光已经足矣……”
足矣下一次再看到他,这样就即可……
父皇的注视,不能太多,不能太少。
太多。
贺秉修不好相与,难道五弟贺淳君就好相与?
他们虽是对头,但是有第三人出现。
他们二人必定联手,毕竟他们的地盘,不容其他人放肆……
他们可以相斗,却不能多处一人与他们相斗。
所以,现在冒头,他们二人会一起联手打压。
现在实际还不好。
而,太少。
父皇看都看不到他,时机到了,他不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做合适的影响。
所以,现在就是正好退出的时间!
不早不晚,不多不少……
呦呦自然知道,现在他出来确实不好……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一口下肚,清香扑鼻,入口回甘。
这茶都升级了,比之之前,要好上许多。
不禁又喝了一口。
贺拂明看着她喝的喜欢,嘴角抿了抿。
“天兴酒楼重开了。”
呦呦端着茶盏的手一停,脑袋抬起来。
“大长公主都被流放了,她的私产怎么还开得起来?”
贺拂明说道:“现在是大长公主的面首开的,他从官府手上买来的产业,合法经营。”
在南息,充公的私产可以拍卖,可以对私买卖交易。然后归属于新的主人,重新变成其他人的私产。
大长公主的面首?
她丈夫不是今夏之前的王嘛,也算得上‘一国’的王后,怎么在自己的丈夫死后,还光明正大地养起了面首?
呦呦说道:“官府充公的产业,必定价值不菲。能买得起,看来,这个人颇有钱财,还有朝廷关系……”
因为天兴酒楼是南息的老酒楼,招牌打了这么多年,声誉也是众响大陆的。
想买它不容易,能买到它更不容易!
此刻怎么说起这个酒楼来了?呦呦看了贺拂明一眼。
他正依着床,身子有些扭动,额角有些汗意,嘴唇苍白了些。
双腿之上的被褥有些轻轻晃动,手握着拳头……
他这是,疼?
看着像。
呦呦抬臂,在头上摸了摸,摸到一个布包。
抬手便把发簪取下,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瞬时被满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