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曼自诩什么样的大人物没有见过,今日居然会在一个只有十五岁的毛孩子手上惊了一惊。
有两分好笑。
便将自己的心稳了稳。
还未抬头,便听见辰王曰:“刺杀是你联合谁动的手?我母后?我父皇?”
这无疑就是在问她直属孝忠的是谁。
谈曼此时刚稳住的心,却突然砰砰直跳起来。
“联合时事!奴婢孝忠的自然是东唐,是陛下。”
呦呦看着她虔诚的模样,先叫了起身,毋需一直跪拜此礼。
谈曼起身后,呦呦看着她这长脸就觉得奇怪,十分不顺眼了。
嘴里却依旧闻着正事。
“看似是忠于陛下,但这条密令我却不信是李邵仪发出的旨!倒像是曲是欢……”
呦呦直呼二人名姓,吓得谈曼跪下再次伏地,心里只是骇然大惊。
“殿下不可直呼名讳。”
谈曼是听都不敢听。
整个人有些发颤,问题也不敢回答。
呦呦罢罢手。
“茶凉了……”
谈曼依旧不敢起身,在呦呦叩响茶盘两次后,她才慢腾腾的起身。
呦呦看着她冲泡香茶,嘴里嗤了一声。
喊个名字而已,权当做称号罢了,何须吓得如此厉害。
紧接着问道:“是不是曲……曲贵妃?”
呦呦见谈曼听到曲便开始有些僵直不自然,便改口,没有直呼曲是欢的名姓,改成了曲贵妃,照例没有喊母妃。
这个称呼,她觉得她是一辈子也喊不出来的。
谈曼一边冲泡,一边提着心尖。
微微屈身,回道:“是。”
呦呦突然随手取了个茶盘上的物件便狠狠丢出去。
“啪”地一声碎在远处。
就他娘的知道是曲是欢。
果真曲是欢是不负她的期盼,每每下起手来又意外又狠戾,哪里像是生她的亲娘?
谁家亲娘干的出来这事儿?
那次刺杀,如若一个没留神好,那就是要她的命!
好歹也是从她的肚皮里出来的,怎么就能如此狠心。
谈曼被吓得,手上器物还没放下,又跪拜起来。
心里真是惊寒一片。
怎么这位主子年纪轻轻气势却这般吓人……
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两口口水。
身子控制不住地有些打颤。
呦呦突然怅然,喟叹一声:“不要再跪我了……方才,一下子没把持住……抱歉。”
然后让她起身继续冲泡茶。
但谈曼心里却始终拎着,不敢放轻松。
呦呦嗓音略显疲惫,此时也正捏着额角。
“陛下让本王找你,问南息还有多少人可用。你尽数告知吧……”
谈曼正好茶冲泡好,双手递了过来。
呦呦松下按着额角的手,结果茶盏,浮了浮茶沫子,吹了吹,喝了一口。
嗯,比刚才的肆意更有些味道。
厚重许多。
呦呦抬头,看了看茶碗,又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她。
“你还有条件不成?”
谈曼坐直,目光洒过来,嘴角含着笑。
呦呦看着“水含”的脸笑得如此诡魅,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将脸上的东西拿下来说话,本王看着难受。”
谈曼一震。
伸出手,在耳边摸索了一会儿,用小指甲刮开一片翘起的皮儿,细细,小心的撕开。
一张脸这才露出来。
呦呦看着她手上的东西,有些感兴趣,多瞧了几眼。
谈曼收好,放进怀里。
笑着。
“殿下,不是谈曼有条件,是陛下有话要问……”
在谈曼收好假面后,她的视线规规矩矩的收回,也没有多看两分。
听到是李邵仪有条件后,眉角一吊,额心蹙成了小‘川’字。
狼狈为奸的夫妻俩。
呦呦暮光突然暗沉下来。
嗓音也低了些。
“什么话?你且道来。”
谈曼不知怎的,又突然笑起。
呦呦被这个笑容笑得直起鸡皮疙瘩,好好的一姑娘,怎么能笑得如此可怕。
谈曼话语里幽幽然的带着些鬼气。
“陛下的话是,说出那日你下大狱,与贺嘉佑私下见面,说了些什么。他为何对殿下如此亲昵!”
呦呦一听这个,突然真是想仰天大笑三百声。
她将这个一说,那李邵仪和曲是欢的关系怕是要到尽头……
但是李邵仪如若信以为真了,该如何?
那她不就成了孽障了吗?
那不等她在南息政局被人为难死,李邵仪怕是要先派人了结了她!
心里一阵难过,多好的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全部能用在这里!
看看以后能不能用吧。
呦呦张嘴:“这也叫李邵仪的问话?”
谈曼漠然,没有表情。
“殿下请说。”
呦呦一口饮尽,语态散漫。
“我按照曲贵妃救我性命的法子,假装是贺嘉佑的儿子,与他滴血验亲,然后便是这个样子……此事,回去查查十六年前即可!”
当谈曼听到这些,瞳孔不知不觉地缩小……直接跪地叩拜起来,伏地轻颤。
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谈曼不是傻子,什么样的手段能让一国之君相信眼前的主子是他的儿子?
那必定是曲贵妃与南息国君有段那样的秘闻,才能让贺嘉佑“误会”眼前的主子是他的儿子……
她此时冷汗已经沁透背部。
谈曼自知,此刻知道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件要她性命的事情……
她现在恨不得当下就聋了。
李邵仪不杀她,曲贵妃娘娘都要杀了她。
她这是知道了一把插入胸口上的利剑。
呦呦看着谈曼,笑起。
“你敢往回报吗?”
这话说的冷气嗖嗖直灌谈曼的背脊,寒的受不了。
整个人扑在地上,心里乱成麻。
她不报,稍后被其它的探子得知,也是死路一条。
现在施幼南在寻她,被寻着了一样是死路一条。
她整个人突然寒凉,犹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中,顷刻便能要她性命。
谈曼嘴都快挨到地面上了,细细的尘灰都尽数吸进嗓子里,痒的她一点声也不敢出。
只好赌上一赌。
“求殿下救命!”
呦呦看着后脑,真是太过于谨慎了。
一句孝忠的话都不说与她听。
呦呦看了看茶盘,指尖在茶盘上走了一走,一不小心,就触响了一个茶碗盖子。
只是浅浅,脆脆的响了一声。
谈曼便受不了。
嗓子里压制的声音压制不住,呼吸一大,被尘灰呛得咳嗽起来。
整幅身子摆动的有些夸张。
呦呦看着,眼睛里无特别神情,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跪在茶盘另一边的人。
浅浅一句:“你的茶,冲的不错。”
谈曼形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磕起头来。
“谢主子救命之恩,谢主子救命之恩。”
看着她一个连一个的磕头。
呦呦的指尖依旧在茶盘上行走,来来回回,做着游戏一般。
眼睛时不时看上一眼谈曼。
嗓子突然发声,“谁说我要救你?你之前串通向笙要本王性命时,可有想过今日?”
谈曼磕着头,说的话里都还带着小喘。
“您方才说奴婢茶冲泡可口,还不是留下奴婢吗?
当时接到辰王殿下被刺的消息,要奴也照着伤患之处给您复制一道,奴只是听命行事……不敢有违。请主子高抬贵手,就下奴婢,我远比您想的还要有用……”
呦呦眼睛里突然亮了一分。
终于有些松口给她尽忠了。
呦呦也需要知道李邵仪和曲是欢布局的人,谈曼正好……
想必她此刻性命有碍,不然怎么会贴着假面装作水含在她的住处里潜伏。
此乃一个时机。
当谈曼出刑部大牢,自己也知道会变成施幼南的眼中钉,跑的是不错,奈何躲不过向笙手里的那只甲虫,当年将她临了出城之时抓她出来的东西。
所以,谈曼的行踪,呦呦一直知道。
她也是将计就计,出点岔子,今日又得知李邵仪想知道这个密令,这就巧了。
谈曼不归顺与她,那就是等于死路一条。
真是李邵仪做梦都没想到,白送她一个人。
呦呦看着她已然晃了神,便直白的问道:“还不认主?还指望着李邵仪能放了你?还是曲是欢能放了你?你这消息无论怎么上报,他们二人必有隔阂,情深相谈,你说,死法儿是你选?还是他们定?”
谈曼整个人身架像是没骨头一般,瘫在地上。
声音凄哀。
眼眶之中隐隐泛着泪水。
“您就是奴才的主子……”
呦呦摇摇头。
“我是你的主子?你是和本王一个意思?”
这话说罢,谈曼突然一震。
这是是什么意思?她不光哑口无言,还愣的厉害。
眼神也闪了闪。
抬头看着对面的人。
人家坐着她跪着,话语权早已先失,选择的权利也早已不在……
“主子的意思是,让奴听您的,奴给您提前传阅东唐的消息动静?”
这话她听得明白,但也要问得清楚。
这话也不惧,大胆的就问了。
呦呦此时敢在里光明正大的说,她想着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