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婉惊诧:“侍卫竟然没有死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贵姬的身边?”
“你将当时的事情说给阿姐听。”陆芸鸳冷眼道。
“当日主母顾寒宜因为嫉妒有宠的桐月,故意引我入桐月房中,让主人见到了我们衣衫不整的一幕。”侍卫躬身道。
言下之意其实二人之间是清白的,罪魁祸首是主母,桐月本可以不疯的,是主母将她逼疯的。
那是阿姐的娘亲,这么多年的照顾,回忆起在一起的时光,陆芸鸳的心里实在是恨不起来,每每想到桐月姨娘最后那段时间凄惨的光景,自己被利用被耍的团团转,心中又恨的厉害,不出这口气始终是意难平,每每萌生出要报复的想法。
“可是我的心里无论如何都难以放下,终归是主母欠了我的,苏毓珠已经付出了代价,难道主母不用付出应得的代价吗。”陆芸鸳挣扎着说道。
“苏毓珠当日难产亡故,难道和你也有关不曾?”陆芸婉不寒而栗,“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实在是为你感觉到不值得啊,为了那样一个人。”
陆芸鸳恶狠狠的说道:“没错,当日苏毓珠之所以难产,是我派人指使的,我原想着一尸两命的,可是没想到还留下个小的。”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曾经是那样敦厚,所有人见了都很喜欢的。”陆芸婉心里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其实我也恨这副心肠……苏毓珠害死了桐月姨娘她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只是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主母也掺和在里面,竟然还瞒骗了我这么久,既然你们都想让桐月姨娘死,就不要怪我狠心,谁害了我的姨娘我就要让谁偿命。”
“可是阿娘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她一贯以来都是那样柔弱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最后被欺的太厉害也不会有反抗的心思,其实自始自终都没有害过什么人的,阿鸳难道不了解她的性格吗。”陆芸婉耗费了最后一点力气争辩道。
“怕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姐也被主母诓骗了去,她是何其的善于伪装呢?”陆芸鸳语气乖戾道。
“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啊。”陆芸婉劝说道。
如今阿姐嫁得郎君,眼看就能琴瑟和鸣和夫婿白头到来,可是如今她却是孑然一身而已,生出些不平衡的心态来,一直以来最挂念的唯有阿姐,可是阿姐从来没真正把她放在心上。
但心中始终是放不下这件事情,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桐月,知道顾寒宜如今是一条烂命,最在意的唯有二姐,既然要寻仇也就必须拿二姐开刀才能起到效果,才能让顾寒宜痛彻心扉。
始终放不下执念,想要为桐月出这口气,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陆芸鸳命人取一壶酒,放在陆芸婉的面前。
陆芸婉见她倒酒劝说道:“阿鸳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啊,若是误会好人该如何收场呢,这侍卫又是受了何人指使来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如今有人证在,还有什么可以值得怀疑的?”陆芸鸳固执己见道。
第40章 介怀
“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在此处攀污,难保不是当时你色迷心窍进入桐月姨娘屋内,被郡公撞见,如今又来污蔑郡公夫人。”陆芸婉指责道。
陆芸鸳却不管不顾,她认定了桐月姨娘必然不会和侍卫私通,不然为什么阿爹宁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也不愿意听姨娘辩解相信姨娘是清白的,必然只可能是有人要害她。
觉得阿姐为了保主母必然会饮下酒,不忍心见到阿娘被她所害,那么仇恨自然也能够消解,阿姐自然也能和她再一次好好相处。
“可是顾氏最在意的也就只有阿姐,就想着若是阿姐肯代为偿还就好了,若是芸鸳想要做什么不知道阿姐可能够理解?”陆芸鸳有意无意望向那杯酒,“若是阿姐肯饮下这杯酒,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陆芸婉在心里想的是,若是不喝那杯酒,是不是酒就要被送到阿娘面前了,阿娘那么在意她,肯定会为了保全她喝下这杯酒的,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陆芸鸳的面目藏在一团云雾之后看不分明,只是喝一杯酒,陆芸鸳就肯放下那些恩怨?酒里究竟有什么呢,是陆芸婉不敢猜测的。
陆芸婉将酒拿起来递至唇边,一边凝视陆芸鸳的表情,陆芸鸳的神色并无什么异常。
陆芸婉想到那曾经的柔弱女子,怎么会成了如今的心思深沉的妇人呢?不饮酒她今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陆芸婉道:“既然贵姬让喝,又岂有推辞的道理。”
陆芸婉在赌,赌陆芸鸳对她还有半分情意不曾,总不至于要她的性命,毕竟那么多年的情分在,若是能够因此幡然悔悟,放下心中仇恨就好了。
陆芸婉将酒端起一饮而尽,入口之后并未感觉到什么异常,“如今酒已经喝完了,阿鸳可能纾解心结了?”
陆芸鸳面目上的笑意不减,见阿姐肯喝酒就是心里还有她这个妹妹,满意的点头,“阿姐既然知道有负于我,又存了偿还的心意如今已经很是满意,如此这般,毕竟桐月姨娘已经回不来了,顾氏昔日犯下的那些事情也就不再追究了。”
见到陆芸鸳心结纾解,陆芸婉心中也宽泛下来,这件事情一直藏在心里,如今说明白了也取得了陆芸鸳的谅解,就好了,事情也许就能就此翻篇。
“不管是不是郡公夫人做的,看见贵姬能够想开,妾身的心里也很开心,若是贵姬能够放下心里的怨恨去过新的生活就好了。”陆芸婉道。
陆芸鸳她从来不曾想要过阿姐的命的,前日翻遍医书也不过是想让阿姐的状况看起来可怖一些,想吓一吓郡公夫人罢了。
近日见到阿姐对她越发漠视了,就心存了让阿姐挂念的意思,想让阿姐记得自己总是欠了她点什么的,不管是爱着还是恨着,总是还有指望,不至于默默无闻下去,毕竟这宫里可真冷啊,没有阿姐的日子,该如何熬过去呢。
见到阿姐饮酒,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有点难熬,但终究只是片刻罢了。
陆芸婉以为的是和陆芸鸳能够凭借这一杯酒稀释昔日的恩怨,可她发现好像有些高估她们之间的关系了,起身才走几步,小腹就传来一阵剧痛。
陆芸婉怔怔看着陆芸鸳捂着肚子问道:“酒中莫非是有毒的,不知道贵姬给妾身喝了什么,竟然这般难受。”
那她说的一笔勾销,所要付出的代价难道是她的命不曾。
“阿姐觉得这杯酒是什么呢,阿姐既然早就知道顾氏对姨娘做的那些事情,如今本宫会做些什么,阿姐难道不知道?”陆芸鸳笑容满面转身离去。
陆芸婉精神恍惚,一直走到殿前被人扶上了马车,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陆芸鸳会这样做,她从前明明是很好的,怎么执迷不悟到了这样的地步呢,这样既是害人又是害己,实在是得不偿失。
梁玉嫚见到陆夫人回府的时候状态有异,怀疑是在陆贵姬那里发生了什么,如果她们并没有传闻之中那样和睦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梁玉嫚性格骄矜,神态高贵但是自问并不算什么心地慈和之人,对这样的事情一贯以来都有敏锐的嗅觉,对这一切并非是无知无觉的,因此有些看好戏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崔府的人见到情况不对,使了个眼色,匆匆将少夫人送回家中。
马车内,陆芸婉上腹部很疼,有惊厥的症状,像是中了毒,眼前渐渐有了重影,汗如雨下,她好像身处于一团云絮之中。
依稀能够听到崔承嘉的声音,但就是寻不到他在什么地方,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崔氏的高堂上站着,他的身边有一女子,那女子转身过来之后得以看到是临川公主梁玉嫚的面貌,一如当如在江陵城中所见到的一对璧人模样。
她这是要死了吗……若是她死了,崔承嘉是要续弦的了,是郑若静还是临川公主呢,脑海中一直有这个疑问,想要再见到崔承嘉一眼,好想亲口听他说明白,不想就这样独自离开。
回到崔府之后,陆芸婉晕死过去,少夫人情况不好,崔氏立即请了郎中过来查看,崔承嘉几乎站立不稳就要摔倒,想到没有阿婉的余生该如何熬过去呢,还好被郑夫人和蕊儿扶住身子。
崔承嘉的双颊瘦削,面容更沧桑了,小心翼翼为妻子卸下钗环,擦拭脸颊,陆芸婉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郎中诊断是中毒了。
前日还好好的与他说话,今日就危重到了这个地步,只不过是入宫了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宫里贵姬那边也没有一个说法,是她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难道会害了她不曾。
崔承嘉此刻有种无力感,如果不是如今的破败模样,若是和郡公一般受到主上赏识就有了话语权,就一定能够保护好她。
若是魏昔默,此时大概已经闯宫站在陆贵姬面前理论了吧,毕竟他是那样一个无所畏惧的性格,一定能够为阿婉讨回一个公道。
只是他没有这样的胆量,陆贵姬是主上的宠妃,不能轻易得罪,若是阿婉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也只有在阿婉还未清醒的这段时间让顾夫人再见陆贵姬一面,问明事情的缘由。
郑夫人捂住口鼻,对陆芸婉这番景象又惊又怕,心中也有窃喜,若是这一次熬不过去,眼中钉就可以除去了,看来只要静静等待即可。
只是二郎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每日衣不解带的照顾,希望新妇能够好起来,形容憔悴不堪,不能看得,这副样子,比之于当日大郎殒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儿子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想法,对二郎耽误在情爱上不满,劝阻他就算在病中也不能如此损伤情貌,崔承嘉虽然知道已经过度,但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生病的芸婉。
郑夫人劝道:“当日族伯为二郎求娶陆氏女,也是想见到你能够幸福美满,而非是如今这副悲痛过度模样,若是还能将我的话听进去,就振作起来,若是执意如此,也就只好将新妇遣出府了。”
顾寒宜因为担忧求见陆贵姬讨要说法,陆贵姬并未闭门谢客反而让郡公夫人入宫一叙。
入漪兰殿之后,陆芸鸳正百无聊赖的摆弄一柄玉如意,看见郡公夫人前来,脸不红心不跳,让人以礼招待。
“若是因为从前在府上照顾不周的事情,还请贵姬冲臣妇来,不要伤芸婉的性命,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不起你们。”顾寒宜因为激动双颊泛红。
“石菖蒲全株有毒,尤其以根茎为甚,服用下去可以致幻,我的酒并非剧毒,并非想要害人,只是想让阿婉受到一番磨难罢了,想让郡公夫人心中担忧罢了,毕竟都是你们欠了我的。”陆芸鸳幽幽说道。
陆芸鸳来向她讨要说法,顾寒宜自问对她和桐月姨娘是照顾不周,若是今日怨恨只管来索就是了,却为什么要把气撒在阿婉的身上。
陆芸鸳招呼那名侍卫出来见顾夫人,顾寒宜见到侍卫之后很不解,那侍卫也在悄悄看顾寒宜,审时度势。
知晓陆芸鸳已经认定了一切,如今再怎么解释她也不会听了,可是这些事情她是真的没有做,顾寒宜指责道:“你究竟是收何人指使来陷害我们的,你说这些事情确实是我亲手所做下,有什么证据不曾?我什么时候和你见过,是苏毓紫让你过来的。”
陆芸鸳听闻顾寒宜辩解,抬眼朝二人看去,想弄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她现在很累,不管当日主母害人还是没害人。
她已经承诺过阿姐,往日的事情都一笔勾销,不会再追究,所以不管是苏毓珠也好,还是顾寒宜也好,都不重要了。
侍卫也不吃惊:“事情过去许多年岁早知道您会抵赖,可您害桐月姨娘的事情是千真万确,还许诺黄金数两,我难道拿性命害你吗。”
陆芸鸳不屑道:“莫要狡辩了,这些年在毓珠姨娘饮食上动的手脚,以及那些日子装病的事情还能狡辩不成?自以为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寒宜停止辩解凄然道:“你有所不知,当日阿婉从小体弱,在兖州的时候因为受寒落下了病根,这些遭逢丧乱身体已经不好了,你给她服下石菖蒲,对寻常人来说就是小事,对阿婉来说可是会要了她的性命的,如今她昏迷了数日不醒已经有了危重之势。”
陆芸鸳虽然面上镇定,但心里已经开始慌了,这杯酒真的会要了阿姐的性命吗?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这些日子遍寻医书,只是想寻一味毒性较浅的草药,让阿姐看起来很危险罢了,只要服下解毒之药就会没事的,莫非会有偏差不成。
听闻“报应”二字,顾寒宜颓然道:“知道愧对你们母女,这些年也在尽力弥补,若是要恨也没办法,郡公宠妾灭妻,府中无有我的立足之地,臣妇实在是也没办法。”
陆芸鸳又怒起来,想到她这么多年慈眉善目,其实暗地里坏事做尽,愧对这两个字,将玉如意狠狠的摔在了殿宇中的漆红栏杆上,玉如意碎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各个地方,“所以就能随意害人吗?”
玉的碎片砸在了顾寒宜的裙摆上,惊了一惊下意识抬手阻挡,才感觉膝盖已经跪的麻木,如今陆芸鸳已经是皇妃,身份显赫,如今她也要给她行礼,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柔弱无依只会跟在阿姐身后的女孩。
“臣妇是真的没有害桐月,为何贵姬不信呢?”顾寒宜试图做最后的辩解。
这些年待她们总是力求一碗水端平,只是因为早年有些辜负她们母女,知道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取得陆芸鸳的谅解,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缓缓退下,再无言语。
陆芸鸳却已经不肯听强行送客。
第41章 探视
顾夫人走后,陆芸鸳心里越发空洞起来,紫苏正命人小心翼翼的收拾玉如意的碎片。
“这么多年都是为她人做嫁衣罢了,可我这心里害怕的厉害,紫苏你来说说我究竟做的对是不对?”陆芸鸳问道,“今天这样一来,这世上最爱的两位亲人都要和我疏远了。”
紫苏道:“紫苏斗胆有一说,二娘子待您的真心奴婢这些年都看在眼里的,只不过近来见面次数略少了一些,怎么能因此就生分了去呢?奴婢这也是在为贵姬您着想的,毕竟在您的心里最重要的人还看不明白吗?您是在折磨二娘子,也是在折磨自己啊。”
陆芸鸳的手攥紧了衣袖,“这一次我是真的鲁莽了,犯下那样的事情,心里极为担心阿姐的处境,若是主母真的是被冤枉的该怎么办才好,我实在是不该听苏毓紫的挑拨的。”
“不如让人去崔府探听二娘子的处境,也好再做打算。”紫苏建议道。
陆芸鸳点头表示答允,遣人去到崔府探听,果然听到陆芸婉不好的消息,霎时懊悔不已。
陆芸婉的身体底子差,菖蒲酒只不过是引线,也是连日的积弱所致,要治好不能轻易下猛药只能徐徐图之,然后要得长久都需要静养。
陆芸婉终于在昏迷第十天醒来,醒过来之后入目的唯有崔承嘉眼底的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