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暖男郎君二三事——卿止明鸢
时间:2022-05-05 07:27:26

崔承嘉看见她醒来欣喜若狂:“阿婉,你终于醒来了,若是醒不来,我该如何是好呢?”
“让夫君担忧了。”陆芸婉话语中也俱是悔恨。
崔承嘉询问夫人当日在漪兰殿发生了什么事情,陆芸婉始终三缄其口,崔承嘉猜测是陆贵姬不善,想着以陆贵姬受宠的程度,日后要小心防范着才好。
“群蛮叛乱又起,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承嘉为了投往岳父门下自请离京,这段时间不在家,阿婉就好好的在家里静养吧。”崔承嘉道。
崔承嘉的身体还没好全,陆芸婉的心里放心不下,决定陪伴他一起去雍州,“多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夫君不在这家里我待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阿婉有此心,和我一道也是好的,只是局势危急恐怕不利于养病,不如待在家里安全,我也能够放心的,阿婉的身子不好,要好好养着才是。”崔承嘉心里浮现担忧。
“夫妻之间俱为一体的,夫君的身体也不好,带病前往协助平叛,我这区区小病又有什么呢?就莫要推辞了。”陆芸婉坚持道。
陆芸婉能够陪伴在身边,崔承嘉的心里其实也很开心,自信能够保护好夫人,也就不推辞了。
陆芸婉对这件事情还是存在疑惑之意,回门的那天暗暗向阿娘打听这件事情,那侍卫一味攀污不会没有人教唆,阿娘将苏毓紫细细审问了一番,苏毓紫口风紧,并没有审问出什么来,便从那侍卫的身上着手调查。
如今想来是冒失了,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一贯以来信任的三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想害她的心,可事实是陆芸鸳想要她的性命,只是为了让顾寒宜然痛心为了报复她。
三妹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呢,她曾经也是善良之人,只是入宫就会如此改变一个人吗,那四方高墙是怎样将妹妹变成如今的样子的?陆芸婉也想知道,贵姬这是彻彻底底的失去理智了。
陆芸婉生长在阿娘的庇护之中,也许很难真正的明白陆芸鸳这些年所受的苦难,就算最后阿娘将她收养在身边如亲生一般对待也无济于事,府中人长期见风使舵阳奉阴违,维持不怨怼的状态已经很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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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崔承嘉辞行前往雍州,宫里派来了御医给崔承嘉诊治,原来主上登基之后,有改革的意图,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想起心腹崔承嘉昔日的好处来,有起复之意,只是想着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恐怕难以被他所用,这才迫切想让他好起来重新入仕。
主上其实心里的猜疑是多于体恤,但崔承嘉的病通过使者的耳朵传来不像是假装,又觉得是真的病了,少年时到底是亲厚过,还存了一些情谊在多有怜惜之意,明面上仍然大加抚恤施以恩德。
如今士族圈地占田,百姓无地可耕朝廷无税可收,主上有意改变权贵肆无忌惮侵占土地的局面,继续推行前朝延续下来的“土断”政策,需要有具备才干威望的人主导施行,主上心中属意的人选便是崔承嘉。
崔承嘉才华横溢,出身士族一呼百应,是土断之策不可多得的人选,有让他协助新政的意图,若是崔承嘉能主导这场新政,其余士族也能闻风而动,士族之内相互检举形成掣肘,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若是士族一心欺上瞒下,新政将很难施展收效甚微。
以为他作为土断之策的领袖,若是崔氏替主上当这把锋利的匕首,除开士族之间内斗之外当然还有别的路可走,若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沆瀣一气阳奉阴违,也实在非他想看到的局面。
这个梁子必须由强有力的寒门新贵来挑,士族之间可以团结一气不至于内斗导致党争,让寒族坐收渔利,土断之策也可以施行。
御医仔细检查了崔承嘉的脉象又检查了崔承嘉的四肢五官,他的脉象虚弱无力,是因内伤而起的内里不足的征兆,对众人说道:“是当日坠马留下的内伤还没有好全,行动不便无法劳累只能静养,若是好好将养着要痊愈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免留下病根,恐怕会伴随终生。”
陆芸婉听到御医这样说,心里疼的难受,他也曾经是精于骑射的啊,日后大约也是不可能了,如今也不知有多颓唐,不禁皱眉不言,崔承嘉感觉到夫人的沉郁忙牵了牵她的衣袖,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想让她不要担心。
想着夫君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当日兖州遭逢大难他并没有退缩,而是以一己之身守护着所有人,他原该得到一个好的结局的,他也是想为国征战沙场立下累世功名,从今往后也大概是不能了吧。
内监带来主上有意起复任命的消息,崔承嘉感激涕零但以疾病的理由推辞不受,“臣拜谢主上厚爱,感激涕零,唯有日夜为主上祈福才能心安,主上征辟原不该推辞,只是病体残躯,这样的高官实在难以担当重任,此番和阿婉离开京城投往岳父门下,也是为了使得病体残躯得到最后一丝效用,也好为主上分忧。”
“主上对您的决定也有耳闻自然是支持的,来时主上他还嘱咐咱家将话带给您,他可还等着您为他践行昔日的诺言呢,南祁有您这样的臣子,实在是主上的福祉,可千万要将养着身体。”内监恭敬道。
“昔日承诺,微臣自然不敢忘怀,劳您走这一趟了。”崔承嘉抱拳道。
“既然如此,咱家这就动身给主上复命去了。”内监谄媚而尖锐的声音响起,旋即领着那御医回去复命去了。
陆芸婉担忧的望着崔承嘉:“御医说会留下病根,想着夫君是这样一个胸怀远大的人,日后该如何是好呢?”
崔承嘉宽慰道:“这也是我的命数吧,这躯体不好了,很多事情恐怕都无法施行,虽然不能骑马射箭了,但至少还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就算是为了夫人,我不会颓唐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崔承嘉这样说陆芸婉很高兴,她一直是希望看见崔承嘉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他能这样想很好,她也会全力支持着他,陪伴他一路走下去。
崔承嘉推辞陆芸婉也明白他的意思,主上这次征辟不过是为了新政的事宜,虽然崔承嘉一直以来都有名望,只是这一次不能这样随便的入仕,这场病也是很好的一个借口。
既然决定要离京,陆芸婉便忙着张罗替他收拾行装,此去崔承嘉的意思是轻车简行,也不必太铺张。
陆芸婉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局势时不我待他这是想尽快赶到,只是这身子若是坐马车如此颠簸这百里路可还能受得,刚刚御医也说了要静养的。
选择了虽然会慢一些但平稳不颠簸的水路,局势纷乱雍州官道的卡口多有被叛军所控制的,到了雍州南新郡下船,也能够避开一些。
崔承嘉捧着书籍靠在躺椅上,看夫人张罗,她总是细致体贴入微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有这样的夫人是他的福气,有了夫人也就有了相伴一生的人,他自然是幸福的要好好守护的。
思绪转而又来到朝堂之上,如今刚刚平定废帝叛乱,助主上登基陆旻之是最佳人选,因在军中威势之盛,若是以施以雷霆手段必然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
崔承嘉清楚他身为士族,主上今日的笼络不过是为了食其骨肉而已,是为了看他们自相残杀,实际以主上为首的寒门势力,和他们是水火不容,只是为了免于士族内斗的局面,也能使得崔氏明哲保身。
只因从来不是为一人而活罢了,活下去是最紧要的事情,只要活下去就有了希望,在成大事前还需先保全自身再谋前路,崔承嘉捧着书如是想到。
 
第42章 穷游
 
船行的缓慢,茶水正烹煮,与病中的陆芸婉一起乘船前往雍州,船行在千里碧波,岸边绿草如茵。
酷暑就要来临,忙碌了这么多年,现在远离族人,仿佛卸下一身重担,崔承嘉难免不习惯,靠在一方软椅上正在看美人,陆芸婉依凭船舷,发丝垂散在脖颈,肌肤白净如皓玉,正透过舷窗看窗外的山水天色。
鬓发柔顺蜿蜒在身侧,身着一件浅白色的纱衫,粉黛未施,刚刚从一场大病中缓过来,没什么精神,曾经清浅如水的眸子隐现朦胧薄雾。
陆芸婉兀自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好像仍然沉静在一个醒不过来的梦中,那个梦里崔承嘉和所有人都渐渐离她远去,当时喝下陆芸鸳送来的酒时其实也知晓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但还是喝下了,只是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真心,想让她放下心里的仇恨罢了。
船舷外重重山峦,雾岚隐隐,茶叶在碗中沉浮,崔承嘉的双眸隐没在氤氲雾气之中,“建康城那些天家富贵事如今倒仿佛无关似的,如今卸下一身重担与阿婉穷游山水之间也好。”
陆芸婉起身行至崔承嘉面前的软垫上坐下,托腮凝视夫君:“阿婉也想与夫君就此隐居山林之间,只是仍然有太多事情挂念在心里盼着能够解决,这才不能够实现。”
贴近了越发觉得夫君可真好看呀,墨发披散在肩侧,远山般的眉,芝兰般的唇,沉静自若的气度,他还是初见时分的样子仿佛全然未变,陆芸婉一时看的痴了。
夫人的眸如蝶翼,色如清露落入他的心间,甘甜萦绕在肺腑,好像被惑住一般,想着夫人的味道可真是香甜,不禁倾身轻抚她的细腻脸颊,在眼睫上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
崔承嘉面对陆芸婉的时候总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之意,于此道还是稚嫩,总是嫌弃自己笨拙,惹得芸婉不快,因此总是浅尝辄止。
好似被轻薄一般,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陆芸婉愣神,在他的怀里像只无措的小鹿,眸中荡漾一汪潋滟迟迟凝视着他。
要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一般,崔承嘉揽着夫人笑意不减,若是此刻要再胡作非为些什么,夫人恐怕也不会抗拒吧,如此就想着要更加逾规一些,这样夫人就永远不会离开身边了。
伸手勾勒出她的眉目,一汪潋滟渐渐荡漾开来,肌肤相贴是温热的触感。
星垂平野,船行的缓慢,四下寂寥,陆芸婉枕在崔承嘉的肩侧酣眠。
曾经总是远望或者是仰视崔承嘉,如今日日朝夕相对,想到曾经所有的盼望不都在今时今刻吗,如今已经得到,所想的又是如何守住不至于失去,艰难求索仿佛无有终止。
崔承嘉合上眼睛:“当今的世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承嘉去解决,要保护好阿婉和族人没有一番大业成就是不可能的,也许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已经不容得退却,不能总是想着留在建康城的繁华靡丽中,又或者是隐居于山林,这些于承嘉而言都太奢侈。”
感觉到身侧之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平缓的起伏,陆芸婉双靥泛起笑意:“既然如此,夫君一定要将病养好。”
在这山水之间,仿佛唯有他们二人一般,经历过兖州的萧索,江陵的草木繁荣,建康的纸醉金迷,还愿意相守到地老天荒,到底他们会去向一个怎样的未来呢,政敌环伺,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尽最大的努力重整旗鼓,哪怕只是螳臂挡车。
“在京城的那几日真是将我吓坏了,才知道无能会招致一个怎样的后果,一心想着振作起来,才能够尽最大的可能去守护身边的人。”崔承嘉道。
陆芸婉抚上案几上的一把赵瑟,瑟声飘向悠远的地方,崔承嘉小憩聆听似乎忘言,乐曲丝丝入扣,弹拨都沁入他的肺腑一般,若是能够日日听得就好了。
崔承嘉想到夫人奏瑟的技巧当真是高超,他知晓乐曲虽然愉悦人心,又是夫人所奏他心甚爱难免沉迷其中,也有些担忧日后若是长久的沉迷在纵情声色中该如何是好。
转念想想又觉得荒唐可笑,夫人今日能够奏瑟使得他愉悦,也不过是看在他病中的份上,必然不能够见他沉湎其中的,也会及时劝说。
崔承嘉觉得刚刚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些,这种时候怎么能够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担心,应当好好聆听乐曲才对,这才平复心情直到一曲毕。
蕊儿见夫人和府君感情甚笃,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夫人让她好好照顾少爷,觉得有夫人陪伴不多日少爷的病都会好起来,夫人的病也能慢慢养好,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就这样相濡以沫,忘却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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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雍州南新郡之后崔承嘉携夫人拜见了郡公,陆旻之对女婿的到来很是高兴,他这边虽然有昔默帮衬,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
陆旻之平时所居住的房屋简朴,唯有四壁罢了,且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身边的美妾也没有了,唯独喜好的事情就只有在休息的时候阅读兵书而已。
子卿子诚和夫人都守在建康,若是他领兵在外有异动,他们的性命恐怕将受到威胁,这也是在无形中对他形成掣肘的一件事情。
崔承嘉足智多谋在兖州时分已经领会过,如今肯来帮忙自然很高兴,只是病中多有不便,立刻命人为他准备出入车與。
陆旻之受了二女儿的拜礼,这些年总是聚少离多,眼看着就长大了,“连日不见,阿婉出落的越发出挑起来,听闻霜儿也出嫁了,我这心里实在是开心的厉害……只是不能够亲眼看到你们出嫁始终觉得难过又有点遗憾。”
如今三位女儿的婚事都尘埃落定,也算了却心事,大女嫁得亲族,魏氏穆衡,温平有礼,二女嫁入高门,嫁得郎君,三女嫁入皇家,受尽恩宠,爱屋及乌连带他被主上爱重。
“就算不能够亲眼到场,心里也明白阿爹对女儿的爱,不会少分毫的。”陆芸婉宽慰道。
陆旻之听陆芸婉这样说愧疚感才少了一些,既然得到了女儿的理解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其实他也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守护着她们的。
“阿婉的身体不好,此行还要将养着。”崔承嘉道。
陆旻之对女儿的身体关怀起来,曾经听到过传闻说是贵姬赐酒谋害亲姐,刚开始听到是不信的,如今见了真人才愿意相信,没想到芸鸳她竟然疯魔到这样一个地步,“阿鸳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陆芸婉害怕阿爹忧心但是想着毕竟纸包不住火,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又被揭露出来,事情对他来说是丑闻到底要顾全颜面的,当着崔承嘉的面不便多说,只能找机会私下和父亲问明白。
毕竟要操劳的事情已经很多,这次远离建康,三妹和她无法见面,相信也能慢慢想起昔日的好处来,阿娘那边查那侍卫的事情也能够有些眉目。
来到雍州之后,陆芸婉和崔承嘉在治所住下。
陆芸婉服侍崔承嘉梳发穿衣,虽然是夏里,他们走的是水路,到了夜里难免寒凉,因此穿的格外多了一些,如今脱了厚重外袍,解开束发的纶巾任由发丝垂落在肩侧,仅着中衣外罩一件白色广袖披风,换下登云履换上一双寻常丝履。
崔承嘉抬手任由陆芸婉换衣,极为顺从一般,感觉到他变得少言寡语起来,抬眸瞧瞧打量他的神色,他好像确实有些不开心。
觉察到陆芸婉的迟疑,崔承嘉卸下一身伪装,颇为伤神的样子,“从前和主上过从亲密,出则同出则同舆坐则同席,没想到也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地步,现在才知晓主上一贯以来是不信任我的,多年前面对主上的时候怀着一腔赤诚,没有到如今的地步,也许主上从一开始就存了戒心,心里也有些寒冷。”
崔承嘉昔日受到主上器重,曾经立下为相的誓言,如今主上和崔承嘉之间的关系不复往日亲密,也可以说是崔承嘉长久以来辅佐明君的志向几近破灭,陆芸婉能够感觉到他眸中的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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