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改嫁后——李闲庭
时间:2022-05-05 08:12:38

上榕急急喊道:“听你的意思,是宁王让我侄女来找我为王衡治病的?宁王殿下想要见她?”
傅玉书一怔,会是这样吗?
可想起自己也曾见过任家四小姐,那平平无奇的相貌和画像上的女子半点不想关,他清除干净自己心里那份稍纵即逝的怀疑,安抚她道:“也不是。你别多想,只要问清楚四小姐那位朋友是谁就行,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将宁家的人牵扯进去的。”
风月之事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下了马车,看马夫驾起车朝前驶去,才去找了苏迟。
“我与那三小姐是旧识,她尚有些事要问清楚,等明日便告知我结果。”
“旧识”二字模棱两可,苏迟知道傅玉书不愿自己直接和任三小姐接触,即便模糊二人关系也不在乎,他没有再追问,倒也不用咄咄逼人。
本来要去栖霞寺的车马立马换了方向,去了青鸟坊。
守在高平侯府门口的下人不认识上榕,便去禀报管家,却等到家中主母亲自出来接人。
“任清说你就在家门口等着,我还不信,现在亲眼见了,才算得真。”任夫人牵着上榕的手,带上榕进了府邸。
“可有用晚食,我现在让人准备去。”
上榕笑道:“今日来城里买些东西,可现在太晚了,回栖霞寺的路又有些远,我才想来这里住上一晚的。”
任夫人心疼小姑子话里的小心翼翼,有些酸涩道:“莫要说这种话,这是你的家,你做得了主。”
今晚来侯府找任熙有事,上榕故意打了一个呵欠,任夫人果然没有再说什么,赶紧着人准备热水,服侍她休息。
“我好久没和袅袅聊天了,今晚想和她睡在一处。”
“也好,你们俩自小就爱睡在一块儿。”
任夫人带上榕去了紫薇院,看见姑姑来了,任熙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等任夫人离开后,她便扑到姑姑身上,在她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兴奋道:“是不是找着了,嗯?嗯?”
果然,一摸到腰间荷包,她更兴奋了,打开一看,如意环就放在里头,她将它拿了出来,又见上头的小扣已经被修好了,高兴地戴回了手上。
瞧她那得意样,上榕再故作冷漠,也失败了。
晚上睡觉时,任熙爱踢人,只能被赶进墙边,上榕将清油灯吹灭,也躺在了床上。
任熙好久没有和姑姑睡在一处,嘴里叽哩哇啦一直说着她们小时在一处的趣事。
“姑姑,我不会再抢你被子了,青萝说我晚上已经不会乱动了……”
“是谁让你找我去给王衡治病了?”
女人打断了她的话,言语里的冰冷与这寒夜有些相衬,好像在那人滚烫的心上泼了一盆冰水。
“袅袅,你老实告诉我,是谁让你找我去给王衡治病了?”她又问了一遍。
任熙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谁呢?到底是谁呢?她不愿意回想,几次张口,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姑姑,你问这干什么?”
上榕知道自己刚才语气太急了,想是吓到了她,越是这样,说不准她越不愿意开口,只换了语气,道:“还不是王衡,一直问我这件事,我也是被他问烦了,才开问你的。”
听说是王衡在打听,任熙松了口气,可过后,又觉得姑姑这话有些奇怪。
也是个没有什么心眼的姑娘,又面对自己亲近的人,只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让王衡去问他爹娘不就知道了,我那朋友与他家有些关系,他得了王衡爹娘的嘱托,四处寻人为他看病,我正好想到姑姑这回事,这才找你帮忙的。”
她还是不愿清楚干净说个明白,上榕知道是逼问不出什么来了,任家人都是倔种,比谁都倔。
可这事牵扯到了皇室的人,她得想想明日怎么和傅玉书说清楚。
第二日,上榕去了王家,傅玉书果然也在那里等着了。
“我侄女那朋友是王衡父母认识的人,你要想知道是谁,就去问他们吧!”
“傅玉书,我也不怕任家会有什么事,有种,就让那个宁王亲自去任家问清楚,当然了,他要是敢的话!”
最后一句话就是挑衅了。
女人扬着下巴看他,傅玉书又看到了那个任家不可一世的三小姐了,那时她也是这样,骑在马上,高高仰着头,将马鞭杵在自己颌下,眼里看不见其他人。
说完这话,上榕便离开了,留傅玉书在原地待着。
这样的场景曾经上演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留在原地的是她,潇洒离开的是他。
可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自己哀想,上榕留下的那个信息没有用,和王家父母认识,一直寻人治病的只有他和宁王。
除非,是宁王请那四小姐找上榕的,可是,这不可能呀!
他陷入了一个迷宫,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死局。
 
第37章
 
回了王府,傅玉书将此事一五一实告诉了苏迟。
“殿下,如今能知道这事的恐怕就是那四小姐了。”
苏迟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和他的心绪一样杂乱不平。
难道袅袅真的认识那四小姐吗?这也不奇怪,她们都是信安人,女子往来互相认识也不稀奇。
傅玉书看着苏迟沉思的模样,心里腹诽,现在真是稀奇了,要找梦中情人,非得去问未婚妻了。
哒哒哒的声音一下子停止,苏迟道:“你找个由头,明日将那任家四女请出来,我要亲自问问她这事。”
傅玉书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早就想到这一步了,甚至连把任小姐诓骗出来的办法都想好了。
当日,他去找了王衡,让他请任熙到家里做客。
最近白玉少年的面色又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因为进食多,他原本薄弱的身子也壮实了不少,当初才见面的“蒲柳之姿”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听说傅玉书要他邀约任熙,少年迟疑,难道约的不应该是上榕姐姐吗?毕竟傅公子可一直心怡她,而且任熙已经和皇家有了婚事,邀约她出来作甚?
他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一脸单纯地看着傅玉书。
男人耳根泛红,眼神漂移,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在他面前嗯了半天后,才道:“其实我也不是要见任熙,只是希望她能来赴宴的同时,其他人也能跟着来。”
原来如此。
王衡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恍然大悟般慢慢点头。
傅公子一直追求上榕姐姐他是知道的,可也明白上榕姐姐挺不乐意见他,若是能以任熙为饵,将她牵带出来也好。
他与上榕相处时间不长,可都觉得十分投缘,像是亲姐弟一般,知道这个珍珠一样的女子有那样惨痛的遭遇,如今只在山里的古寺吃斋念佛实在可惜,王衡不忍心她的后半生都在孤寂里度过,若是他能为她二人牵线搭桥,他也乐意。
当下,男人立即写下请帖,说是家里新得了些新鲜的羊肉,邀任熙和家中姐妹来园里炙烤,当然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王衡又邀请了不少好友。
惠园是王家的另一处私家园林,地势空旷,因这几日天气变冷,炙烤羊肉最好不过了。
任熙当然开开心心地赴宴去,任夫人本来是要劝住的,她已与皇家订婚,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规规矩矩留在家里学些女工,可任江海不肯,摆摆手只让女儿去玩。
少女专门挑了件粉色长裙子,水袖下翩飞着几只蝴蝶,面容虽算不上好看,可涂了些粉黛,倒也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到惠园时,草地上升起烟火,已经有好几处点着火了。
下人们在一旁烤着早早腌制好的羊肉,一块一块地切下来放在小盆送给客人们,吃羊肉吃腻了,还可以吃两个冬桃或柚子解解腻,再坐在一处畅谈一番,好不快乐。
任熙一直盘腿坐在烤摊,一边伸手烤火,一边虎视眈眈看着那条外皮已经焦了的羊腿,下人拿刀往中间一切,油水和血水一块流了出来,滴在火上。
王衡看她不停咽口水,哈哈大笑,让奴仆取了已经烤好的肉过来先给她解解馋。
任熙不要,说要留着肚子吃这羊腿。
“上榕姐姐怎么没来?”王衡环顾一周,确实没有看见她。
“我姑姑已经出家了,她又不吃肉,来这儿干嘛?”
有理有据,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王衡只为傅玉书落了空的一片真心惋惜。
高阁之上,两个男人站在此处,朝远处看去。
傅玉书朝那人烟常聚处扬扬下巴,道:“那粉色衣裙的就是任熙,好找得很。”
少女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看不出面容来,又因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楚。
“上次去东华居,我听沈别说,这姑娘也是个胆子大的,大冷的天竟跳进河水,救了个溺水的下人来。”
他只是无意和苏迟感叹一下,男人顺着他的话,突然想起了那日扒拉在自己船上的那人,头发全粘到了脸上,那双圆而大的眼睛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当时她看见自己,眼中惊恐,将落水的人推到船上,便又一头子扎进水里去了。
原来她就是任熙。
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像丝线一样杂乱无章,找不到开口处。
男人下了高台,朝任熙那处走去,步伐有些急快,到了后头,就有些缓慢了,一步一步地,在距他们还有十几步路的距离时,男人停了下来。
瞧着伏膝坐在地上的女子,异样感更加强烈。
裙袍宽大,越发显得她身材瘦小,脊背却一直高挺着,十分有精神,还有那头发,漆黑如墨,长至腰部,一股栀子香传来。
守了老半天的羊腿终于熟了,仆人照着她的吩咐,切了块最嫩的一快肉下来,放在了盘子里。
她没有耐心,挑起一块就吃了,才放进嘴里,又赶紧吐了出来,烫得一直在嘴边扇着风。
王衡忙剥了一个橘子,让她放在嘴里降降温,这才好上许多。
现在少女嘴里酸酸的,倒让她想起了一个好吃法,正要和王衡分享时,却听到少年说话了:“傅大哥,快来吃这羊肉,才烤出来,美味得很,咿……这位贵客是?”
他站起身来,慢慢坐过去,却是不记得自己邀请过这位尊客。
他们在东华居见过,想来是傅玉书带来的。
“王公子莫怪,这位是我的朋友,今日带他一同来你园中玩玩,若是有叨扰之处,还请勿怪。”
傅玉书站出来解释道。
王衡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计较,况且他向来喜欢交友,为人热情,又是傅公子的朋友,自然欢迎。
苏迟心里再想探清真相,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失礼,当下道:“在下阮迟,未得王公子请帖便来赴宴,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话是对着王衡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正吃着羊腿的女子,果然,即便方才他们谈话,那女子都不曾理会,可听他说话时,她竟然停下了动作,脊背也变得僵硬起来,像尊泥塑一样,动也不动。
阮迟……是这个名字惊动她了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得到了证明,好像从来不会任何牵扯的东西突然发现它们是一个整体。
男人慢慢走上前去,一直站在了少女身后,只要见到那张脸儿,一切就有了真相。
可他又怕……怕不是她,明明那份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
听到那声音响起,任熙再也不觉得嘴里的羊腿香了,嚼了一半的羊肉立即咽进了肚子,连嘴也顾不得擦,少女起身,手里抬着羊腿直直往前走,连转身看看也不敢。
会看到什么,她心里还不清楚?
她头皮发麻,双脚冰冷,愣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他。
怎么会是阮迟?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见了。
那是自己不该妄想的过去,而且,她还欺骗过他。
老天,千万千万让人不要注意她,她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再然后,当今天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
任熙的祷告没有被老天听见,因为后头傅玉书叫道:“任小姐,不知上榕姑娘在哪里?”
任熙停了下来,又当作没有听见,直直往前走,差点就要撩起裙子往前跑了。
傅玉书也觉着奇怪,平常见她大大咧咧的样子,现在是跑些什么,像是豺狼追在后头一样。
任熙被傅玉书堵住了路,愣是不敢出声,虽然带了面具,不会让他看出自己的样子,可一开口,一听声音,不就暴露了吗?
傅玉书低头看她,小声嘀咕:“你跑什么?”
任熙抬头看他,脸有惧色,上牙下牙打着哆嗦,发出嗑嗑嗑的声音,一脸害怕。
男人抬头,在她和苏迟之间看了几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也不愿难为她了,侧了身子让她离开,见此,苏迟有些不满地看着前面跑走的人,也要快步上前追去。
不妨傅玉书走上前来,示意他先缓住。
后头的王衡不明白这三人到底在做什么,只觉得气氛奇怪,傅玉书上前解释道:“像是刚才吃得太急,嘴里烫出泡来了,王公子要不要看看去。”
当然要了,王衡急急和二人告辞,追着任熙去了。
只剩这二人时,男人小声说道:“殿下,恐怕任四小姐认出你来了。”
他提示着:“她那前夫吴淮,可是您亲自动的手。”
苏迟黑眸更加深沉,男人蹙眉,想起了攻打信安那日,洞房里的那个坐在喜床上的新娘。
夫君一剑入喉倒在血泊里,可她愣是没有喊叫一声,一直定定坐着,尽管强装镇定,可那像小鹿见了猎人一样慌乱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的惧意。
又是那双眼睛,太熟悉了。
人不会说谎的地方,只有眼睛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才有了这个念头,就立马抹去了,可抹去之后,那念头又浮了上来。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迟觉得,他不需要今日就去问个明白了,要是“她”真的是“她”,瞧这样子,她也是不会认的。
 
第38章
 
晚上,苏迟去了同心桥,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处了。
灯火依旧,清河依旧,各有各的照应。
天气冷了,倒没有那么多的夜行人,从西南地来了些耍杂技的,在最热闹的银屏街找了处空地,摆了一个杂耍摊,有光着膀子的男子喝了口酒,对着火把一喷,大火骤起,温暖了冷夜,行人围成一圈,见此纷纷鼓掌,唯独这处热闹得很。
这些杂耍苏迟也是看多了的,生不出什么兴趣,只随意瞟去一眼,便要离开,不妨这时,一个男子站在了他们临时搭建的小台上,一下子比行人们生生高出一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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